壞道 priest 分節 41
特別冷酷的眼神環視着瑟瑟發抖的孩子們。
他知道,他們的命運都是在自己手上的。
就在這時候這個勇敢的小反叛者站了出來,大聲說着挑釁的話。他開始感到一股無法言說的憤怒——你們這些在我統御下的奴隸、蟲子!怎麼敢反抗我的權威?!
姜湖的手在那一瞬間微微地顫抖起來,他把手□自己外衣兜裡,站起來,對沈夜熙說:“這個人非常地自命不凡,不能和其他人建立正常的社會關係,生命中有一半的時間用在猜疑別人針對他、傷害他、利用他上,每個人在他眼裡都那麼可惡,他嫉妒別人,用最壞的惡意去揣度別人,同時又病態地自戀着,渴望得到別人的肯定和重視。”
這是姜湖第一次用這種不容置疑地語氣說一個人,沈夜熙沒打斷他,只是靜靜地聽着。
“他把自己的失敗和責任都推到別人頭上,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他瘋狂地憎恨別人,可是卻不敢直面那些傷害他的人,他唯唯諾諾,一方面在心裡憤恨,一方面又只能把這些憤恨壓在心裡,直到有一天爆炸出來,讓他去尋找這麼一個宣泄的窗口。”
姜湖顯得有些薄的嘴角牽扯起一個冷冷的笑容,聲音放得更輕更緩:“沒有人注意他,沒有人重視他,除了他自己,於是終於有一天,他找到了這麼一個讓他舉世矚目的方法。”
他轉身下了車子,車裡的血腥味、汽油味夾雜在一起,讓他有些想要嘔吐。
“沈隊,找到那個犯人和孩子們了!”楊曼跑過來,看了車子裡孩子的屍體一眼,立刻皺起眉,移開了視線,“怎麼辦,派人談判麼?”
沈夜熙想了想:“姜湖,你猜他會說什麼?”
姜湖頓了頓,以一種奇特的音調說:“我不跟你們談,去找電視臺的來,用攝像機拍着,告訴全中國的人我是怎麼殺人的,我就給你們剩幾個,要不然那我就把他們全殺乾淨。”
“殺乾淨”三個字卡在他的嗓子裡,幾乎讓人聽不清,初春的冷風把楊曼吹得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沈夜熙頓了頓:“先叫人試着和犯人溝通一下,最好拖延一下時間,立刻讓盛遙去查查那王八蛋是幹什麼的,如果他真的那麼說……就找臺攝像機,讓我們的人潛進去。”
楊曼立刻去安排了,急得幾乎腳不沾地。姜湖這時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沈夜熙:“如果他那麼說了,能讓我去麼?”
沈夜熙沒吱聲,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半晌,才問:“讓別人記住他,有很多方法,爲什麼他要選擇殺人?”
姜湖想了想,垂下眼皮,注視着餘暉慢慢散去的地面:“我不知道,大概……還是因爲他是個懦弱的人。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行,只能選擇最簡單最容易的方法讓人記住他。”
“殺人原來是最簡單最容易的方法麼?”沈夜熙走到他身邊,苦笑了一下,“還是殺這種手無寸鐵的孩子?”
“對你來說不是,對他來說就是。”沈夜熙要比姜湖稍微高上一點,後者微微擡頭對上他的視線,“對你來說,傷害任何一個人都是很困難的事情,如果你的手上沾了那種孩子的純淨無辜的血,你這一輩子都會在噩夢裡度過,良心會壓死你。可是對於這個人來說,只是……”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在沈夜熙的胸口上點了一下:“捅進去,再拔 出來而已。”
沈夜熙伸手抓住姜湖的手指,搖搖頭:“殺一個人沒有你說得那麼容易。”
姜湖試圖把手指收回來,卻被緊緊地捉住不放,他輕咳了一聲,低低地提醒:“沈隊?”
沈夜熙失笑,放開他,心想這人真是滑不溜手,中文詞彙量不大,可是每個他會的詞都能讓他說出別有意蘊的味道,一個輕描淡寫的稱呼似乎就包含了提醒、威脅甚至劃清界限的種種情緒。
“如果那個人像你描述的那樣拒絕談判,你可以裝成記者進去和他交涉。”沈夜熙正色下來,“我知道你不用我提醒注意安全,但是記得晚上下班回去以後,我有話和你說,是很重要的話,所以……”
所以什麼,沈夜熙沒來得及說出來,因爲盛遙遠遠地衝他們做了個手勢,示意談判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第四十六章 緊急營救 三
狙擊手的子彈上了膛,靜靜地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盛遙放下望遠鏡,仰頭看了他一眼,對方輕輕地搖搖頭,盛遙嘆了口氣:“不行,目標無法瞄準,那破倉庫裡障礙物太多,犯人又太小心,手裡一直抓着一個孩子。”
他把一張模糊的照片掃到電腦裡,也不講究,直接就坐在地上,手指飛快地在鍵盤敲動:“我覺得我找到這個人了,蔣自新,男,四十二歲,未婚,外省的籍貫,十五年前從B市高級技工學校畢業,換過很多職業,不知道爲什麼都做不長,前一段時間剛剛被辭退。這是姜醫生說的誘因麼?”
盛遙好看的眉微微揚了一下,露出有厭惡又有些難以理解的表情:“就爲這點屁事?”
沈夜熙對他比了個“小聲”的手勢,手指搭在對講機的耳麥上,表情凝重,蘇君子和楊曼應該帶人進去了。
裡面是“沙沙”的走路的聲音,慢慢的,還有孩子壓抑的哭聲傳來。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似乎離得有點遠,他很戒備地問:“你們是誰?電視臺的麼?”
還不等他們回話,他立刻又神經質地說:“不對!你們不是電視臺的,沒有攝像機,你們是警察!”
他大聲吼叫起來,隨後一個女孩尖銳的哭聲摻雜進來,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機上,姜湖猛地站起來,沈夜熙就像腦後長了眼睛一樣,一把扣住他的手臂。
姜湖擡頭看着他,所有人都在擡頭看着沈夜熙,這男人現在是主心骨。
“姜湖你坐下,都別動,所有人原地待命!”沈夜熙簡短地下着命令,他手握緊了又放開,“現在還不是時候。”
耳機裡再次傳來聲音,這次是蘇君子:“你先別激動,把孩子放下,我們需要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要幹什麼,冷靜點,談談好麼?”
低低的男聲柔和得很,是那種讓他女兒蘇苒愛透了自家老爸的牀頭故事的聲音。楊曼在一邊只是安全起見,她不是特別能安撫人精神的類型,於是沒吱聲。按理說蘇君子一般不會讓人一眼就能看穿警察身份的,竟然被那個叫什麼……嗯,盛遙說的蔣自新,一照面就聞到了警察味。
“他很敏銳。”姜湖輕聲說,“他的被迫害妄想症其實在某些方面上,讓他來得比普通人還要敏銳,一眼就能看穿來人的敵意……”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耳機裡一聲尖銳的嚎叫打斷,蔣自新嘶聲喊道:“我不和你談,和你們沒什麼好談的,你們都是騙子,去找電視臺的人來!”
其中夾雜着蘇君子有點心驚肉跳的聲音:“先生,你冷靜點,有什麼事情可以商量。”
“商量?商量什麼?”他們聽見蔣自新的聲音徒然升高,又神經質地徒然降下來,隨後嘻嘻地笑,那笑聲說不出的尖銳惡毒,盛遙一隻手按在耳機上,再次回頭去看狙擊手潛伏的位置,後者仍是搖頭。
“不!不要!”蘇君子的音量徒然放大,本來已經安靜下去的女孩子再次尖聲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含糊地哭喊着:“叔叔,別殺我,別殺我……救命!叔叔阿姨,救救我!”
“你別衝動,我們立刻出去,這就放媒體的人進來!”緊急之下楊曼突然□來,她頓了頓,又急急地說,“你先別殺她,要不然一會記者進來拍不到就浪費了。”
這大概是楊曼最口不擇言的一次了,沈夜熙慢慢地放開姜湖,嘆了口氣。
耳機裡再次傳來蔣自新的聲音,他似乎覺得楊曼說得挺有道理,孩子要叫破嗓子的哭號又一次弱了下去:“你們叫電視臺的人帶着攝像機來,我知道你們不想讓這些小雜種們死,我總共抓了三十個,有人拍我,我就只挑十五個殺,要不然我就把他們都宰了!”
“沈隊,攝像設備和話筒準備好了。”一個警員過來。沈夜熙回過頭去看着姜湖,姜湖只是點點頭,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淡淡地掃過搬過來的攝像機,看起來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沈夜熙說:“我陪你一起,我扛着攝像機。”
還沒等姜湖說話,盛遙就站起來:“還是我去吧。”他隨手把外衣的扣子解開,露出裡面耷拉在褲子以外的條紋淺色襯衫,拿起一個不知道哪來的棒球帽,歪歪地戴在腦袋上,深深地吸了口氣,笑了一下,“沈隊你那氣場,屬於老遠就讓人望風而逃的。”
沈夜熙猶豫了一下,雖然擔心,到底還是點了頭,從腰裡摘下手槍塞給姜湖:“你給我小心點,聽見沒?”
姜湖彎了彎嘴角,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沈夜熙覺得這人一瞬間變得有那麼點陌生,那種像被冰水浸泡過的石頭一樣的眼神又回來了,於是沈夜熙到了嘴邊的叮囑的話又給咽回去了,他想了想,只是拍拍姜湖的肩膀,輕聲說:“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去吧。”
盛遙扛起攝像機,姜湖回頭對他點點頭,不遠處楊曼和蘇君子正往這邊走,倆人的臉色都不那麼好看,蘇君子緊皺着眉:“這混蛋油鹽不進。”
楊曼聳聳肩:“而且太小心了,聽說話感覺特別憤怒,卻老也不忘了拎着個小姑娘擋着他,我想偷襲都找不着機會。”
姜湖只是對她點點頭,然後擦着她的肩往前走去:“辛苦。”
楊曼一愣,怔怔地看着姜湖和盛遙的背影,直到蘇君子挺奇怪地問:“怎麼了?”
“漿糊……他……”楊曼指了指姜湖的背影,又回頭看着蘇君子,扒拉扒拉自己的頭髮,一副不知道怎麼表達的樣子。
“小姜怎麼了?”
“不知道,”楊曼若有所思,“就是覺得,他剛剛的眼神有點嚇人,跟換了個人似的,哎,你說漿糊這工作性質,原來見過那麼多變態精神病什麼的,自己會不會也有點人格分裂精神分裂啥的……哎喲!”
蘇君子在她後腦勺上拍了一下,給了她一個白眼:“你整天都想什麼呢?盼點好行不行。”
楊曼捂着後腦勺,皺皺眉,想說什麼,又咽回去了。
盛遙跟在姜湖身後,低聲問:“如果一會我們進去他就開始殺人,怎麼辦?”
姜湖停頓了片刻,說:“他不會,他會先和我們吐苦水。”
“你確定?”
這回姜湖停頓的時間更長了,然後他點點頭:“我確定,我們配合好就行。”
盛遙確實比沈夜熙合適這項工作,黑嵐宋曉峰的那個案子裡,就是他和姜湖兩個人一唱一和的胡謅,愣是把人家一幻想家都給繞進去了,而且他這個隨隨便便有點吊兒郎當的樣子,也確實看起來比較沒有威脅。
而當姜湖一隻腳踏進倉庫的時候,端着攝像機的盛遙注意到,他的肢體語言突然之間完全變了,他先伸出腳去,輕輕地在門口點了一下,又頓住,往回退了小半步,猶猶豫豫地回頭看了盛遙一眼,像是前邊有什麼特別可怕的東西一樣,然後小心翼翼地跨進去,停在門口,不肯往裡走了,一隻手扒在牆上,很用力,蒼白的手背露出青筋來,遠遠地打量着蔣自新。
盛遙順着他的視線,把攝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