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內。
“公主,屬下查探到二小姐與白擎夜兩人離開京城之後,單獨策馬而去,而小靈與石鎖則坐馬車分開走。”
清平公主慢條斯理地吃着燕窩,聽了暗衛的話,她用手絹輕輕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嗯,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是不是去薈福寺?”
“暫時還不知道,但是公主請放心,屬下的人已經跟了過去,很快就有飛鴿傳書回來的。”
“嗯,想不到她竟是與白擎夜一同去的,這樣你們下手就沒這麼容易了,最好能引開白擎夜。”
“是,屬下知道怎麼做的。”
清平想了一下,道:“有下手的機會就抓緊,白擎夜武功高強,你們絕非他的對手,硬攻不行,只能智取,至於如何智取,你們把握分寸,但是有一點,葉宸好歹是國公府的二小姐,不能讓她像尋常百姓一樣死去,得體面一些,找幾個人,爲她破了身子再讓她死吧。”
清平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十分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尋常的事情,只是眸色卻異常凌厲,冷毒。
“是,屬下明白。”
“退下吧!”清平擦了擦手,丟下手絹,起身而去。
貞鎮客棧不多,問了三家,都說住滿了。
不得已,又尋了半個時辰,才找到一家客棧只有一個房間,已經子時過了,再找的話便天亮了,兩人只得將就住下。
只是,貞鎮有個規矩,如果是未成親的兩人是不能住一個房間。
所以,兩人便宣稱是夫婦,出門省親,掌櫃的這纔開了房間給兩人住下。
吃飯的時候,小二端了飯菜上房間,道:“白公子,白夫人,請慢用。”
說完,便退了下去。
白擎夜吃飯一貫是不說話的,但是,他端着碗,卻幾度放下,欲言又止地看着葉宸。
葉宸擡頭看他,見他眸光灼灼,不由得臉色一紅,問道:“看什麼啊?連飯都不吃。”
白擎夜遂又把碗端起來,笑容從脣角一直漾開,給她夾了點菜,“沒什麼,多吃點,白夫人。”
葉宸失笑,“是,白公子也多吃點。”
說着,便給他夾了一塊脆皮雞。
白擎夜笑起來,然後又一本正經地說:“其實,白夫人這個名稱比二小姐更適合你。”
“哦?何以見得呢?”葉宸慢條斯理地問。
“我個人覺得,你不覺得嗎?”白擎夜反問。
葉宸嗔了他一眼,“吃吧,你以前吃飯的時候都不說話的,怎地今晚這麼多話說?”
白擎夜卻奇異地問:“你知道我吃飯不說話?你跟我一起吃過很多頓飯嗎?”
葉宸漫笑,“你每次來我屋中,我不都給你準備飯菜嗎?雖然沒有陪你吃,但是,也留意到你吃飯的時候從不說話。”
縱然前生對他這般冷毒,但是對於他的生活細節,她還是有留意到,這點,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驚奇。
白擎夜凝望着她,“我心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跟你認識了許久,不過呢,想起來我們確實認識也算久了,你一直傷害我。”
葉宸眉心一跳,神情略僵,“我欺負你?沒有的事。”前生之事,他還沒經歷,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白擎夜笑着說:“怎麼沒有?我記得每一次跟隨恩師去國公府,你與那些貴公子哥兒小姐們總是恥笑我,我還記得,你曾經對我扔過石頭。”
葉宸想起前生的時候,她跟着葉青身後,葉青來往的都是顯赫家族的公子小姐,而他們最喜歡的便是欺負他們所認爲的“低等人”。
白擎夜的孃親是青樓女子,這個身份刺痛了這些顯赫貴族,所以,白擎夜自然也就成了他們欺負的對象,加上白擎夜容貌出色卻一貫不說話,來到國公府也像木雕一樣,只站在原地等杜元帥,從不與人說話,他們欺負能忍則忍,不能忍便離開,久而久之,他每一次來,都必將受到欺辱。
其中,少不葉宸。
想到這裡,葉宸心裡特別內疚,覺得前生的自己真的是個渣人,她嘆息一聲,“年少不更事,原諒我好嗎?我保證,以後不會。今日我對燈火發誓,日後誰敢欺負白擎夜,我葉宸便是拼盡一條命,也絕不饒了他。”
白擎夜沒有笑,而是有些怔然,看着她,眼底有複雜的情緒瀰漫,漸漸轉爲感動,“從來沒有人說要保護我,只有你這個……這個傻子。”
他握住她的手,臉色凝重地諾道:“但是,這句話,該是我跟你說,日後若有誰敢欺負你葉宸,我白擎夜上天入地,定要他不得好死。”
葉宸笑得跌出了眼淚,眸色盈盈,“我知道你會,你一直都保護着我。”
前生,在成親的時候,他便對她許下承諾,不管如何,都將以她爲先。
所以,在明知道京城有危險,明知道可能是一個局,但是,他還是趕回來救他。
葉宸只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妙,又或者說奇詭,天道循環,且看蒼天繞過誰?想到這裡,她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她這種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吃完飯之後,小二上來收拾東西,白擎夜問小二多要一套被子,小二詫異地問:“爲何多要一套?你們不是夫妻嗎?夫妻就該睡在一起。”
小二警覺起來,打量着兩人,“你們該不會不是夫妻吧?”
葉宸笑着說:“小二哥,我們是夫妻,只是我身體一向較弱,我家夫君怕我冷,所以多要一牀備着。”
小二道:“原來如此,白公子還是挺懂得疼夫人的。咱店裡一個房間就配備一套牀鋪被子,並沒有多餘的,而且其他房間也都開滿了,實在是對不住。”
“不妨,也不冷。”葉宸笑着說,“行了,你下去吧,有什麼需要再叫你。”
“好,公子夫人早點休息,小人退下了。”小二收拾好東西,便走了。
白擎夜瞧了瞧葉宸,有些尷尬地道:“那你睡牀,我就在桌子上打個盹就行。”
葉宸笑笑不語,把牀鋪好,然後坐在妝臺前把髮髻鬆開,長髮垂肩,燈光映照下,更覺得她嬌容出色,肌膚勝雪,一時間,叫白擎夜看得移不開眼睛,想到這麼一個漂亮的姑娘是自己的妻子,他心裡就莫名激動。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葉宸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白擎夜連忙移開眼睛,“誰看了?不是等你回答嗎?我說我睡牀……不是你睡牀,我將就着打個盹。”
葉宸撲哧一聲笑了,“瞧你,說話都不利索了。”
白擎夜臉色通紅,雖說出身青樓,但是性子一向沉默木訥,不曾與女子有過多的接觸,當然,除了被女子欺負之外。
葉宸不逗他了,走到牀邊,道:“一起睡吧,我信得過你。”
白擎夜嗯哼了一聲,“不用了,我就在這裡趴着休息一下。”
“那我陪你趴着休息一下。”葉宸也不睡,走到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放在桌子,然後把頭枕在手上側頭看他。
他一怔,“不行,趕了一天的路,你要睡覺,否則明天不夠精神。”
“你不睡我就不睡。”她半是撒嬌半是橫蠻地道。
他望着她,嘆氣,“我們還沒成親,如果與你同牀,傳出去你會吃虧的。”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他眼底有隱晦的光芒,“葉宸,就算你信得過我,但是,這始終是不合禮法的,你趕緊睡覺去,明兒一早趕路。”
“禮法算什麼?你我雖沒成親,卻有婚約在身,算是未婚夫妻,你別囉嗦,你白擎夜眼中,什麼時候過有禮法?”
白擎夜眼底有些尷尬,確實,在他心中,所謂的世俗禮法不過是狗屎,只是,面對葉宸,他卻有些顧忌了。
他是武將,雖然如今被任命禁軍統領,可始終京中不是他久留之地,不過是磨鍊一下,如果有戰事起,他是要奔赴戰場的。
所以說,在沒成親之前,他不敢輕易冒犯葉宸,而且,葉宸相信他,他卻信不過自己,這長夜漫漫,兩人同牀共枕,他信不過自己的定力。
但是他不睡,葉宸也不睡,看着她淤青的眼底,終究是不忍心,只好道:“既然如此,那睡吧。”
同睡一牀,雖然特意分開一點距離,但是,小鎮深夜寧靜,彼此聽着對方的呼吸聲,白擎夜還是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
倒是葉宸很坦然,兩人同牀,對她而言已經不陌生了,前生的屈意承歡,今生的幸福安穩,心情不一樣,卻更讓她舒適。
如果上天垂憐,讓他們就這樣相守一生,那就真的太完美了,只是,她怎敢有這樣的奢求?她相信因果循環,她的報應,終究會來的。
心裡這樣想着,便忍不住嘆息一聲。
白擎夜聽到她這聲嘆息,側頭看她,夜燈昏暗,卻也見她眉目籠着一股清愁,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葉宸瞧着他濃黑如墨的眉毛,忍不住伸手掃了一下,輕聲道:“覺得現在很安寧,前所未有的安寧,在你身邊,我總是感覺幸福的。”
“傻瓜!”他見她眉目生情,心中微微觸動,忍不住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我是你將要嫁的男人,若你在我身邊不幸福,我怎敢耽誤你?你這樣說,讓我很開心。”
“若世事一直不變,該多好!”葉宸說着,卻又覺得矛盾,若世事不變,怎有現在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