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一人之後,那剩下的人都有些驚慌了。他們都知道,眼前滿臉蕭殺氣息的人,並非等閒之輩。
“想活命的,如實招來,白擎夜如今何在?”慕容肅持劍再問,劍尖滴血,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
那三人退後一步,猶豫了片刻,其中一人道:“他受傷,被人救走了。”
“你們還有多少人再追殺他?”慕容肅問。
“十人。”
“他傷勢如何?”
“不清楚,但是,刀上有毒,他也中毒了,不出兩個時辰,他會毒發。”
“滾!”慕容肅冷峻地下令。
他翻身上馬,揚手道:“追!”
百餘人迅速消失,彷彿大軍轉移般的氣勢,官道上揚起漫天的塵埃,席捲而去的,還有那凜然的殺氣。
那幾個都是江湖中人,雖然跟着狄永鑫在戰場上幾年,但是,到底沒有經過大戰役,哪裡見過慕容肅這種真正的大將氣勢?
葉隆與慕容家兩兄弟等了一夜,這一晚上,皇帝沒有從御書房出來,福公公進了膳食,但是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意味着,皇帝什麼東西都沒吃過。
葉隆與慕容家兄弟也沒吃東西,福公公準備了一些,但是三人都吃不下,就是喝了幾口水。
天亮之後,他們焦慮的心情加重。
福公公又進去問了一次,但是皇上還是不願意見他們,葉隆與慕容家一向中規中矩,自然不敢往裡闖,只得在原地等候。
清平也是一夜沒出宮,狄永鑫陪伴在側,等到天亮,清平讓人去打聽御書房的消息,宮人回來稟報說皇帝沒有任何的動靜,也沒有下旨把葉宸斬殺。
清平有些焦慮不安,怕皇帝改變主意。
狄永鑫安慰道:“先彆着急,皇上既然下了旨意,便不會更改。”
“只是,怕他冷靜下來,想明白便會改變主意。”清平是恨不得葉宸死,所以,最怕的就是皇帝改變主意。
她與葉宸幾次交手,她知道,自己不是葉宸的對手,如果這一次沒能殺了她,後患無窮。
“樟鑫宮那邊有什麼動靜?”清平又問。
狄永鑫道:“昨晚子時的時候,大批的神兵營撤走,但是,並沒任何旨意出來,今日一早命人去探了,殿門關閉,不許任何人進入。”
皇后擔憂地問道:“老祖宗會不會救葉宸?”
清平冷冷地道:“不會,如果老祖宗出面護着葉宸,葉宸會死得更快。”
“那老祖宗會眼睜睜地看着葉宸死嗎?”皇后覺得有些意外,“之前,她可是十分看重葉宸的。”
“像她這樣的人精,豈會毫無原因地看重一個人?不過是葉宸有利用價值,又或許拿她玩兒,怎會爲了她和皇上再起衝突?”清平冷笑。
狄永鑫忽然若有所思地道:“如果說,太皇太后宮中的人去督請皇上,放了葉宸,你們猜,皇上會怎麼做?”
“不,此事若事後追查起來,不得了。”清平立刻阻止。
皇后也道:“太皇太后宮中的人,不容易收買,他們的嘴巴都像上了鎖似的,不透露任何的消息,也不會爲任何人所驅使。”
狄永鑫聽了皇后的話,更覺得具有挑戰性,“真的?我偏不信,我去試試。”
說完,狄永鑫轉身就走了。
沒多久之後,他回來,“奇怪了,這樟鑫宮殿門關閉,我攀爬上圍牆看,殿中似乎無人。”
“怕都在殿中吧。”清河不以爲意地道。
“但是,沒有任何的聲響。”狄永鑫奇怪地道:“彷彿所有人都失蹤了。”
“神兵營全部撤走了嗎?洛陽劍呢?”清平問道。
“神兵營的人全部撤走,從昨晚開始,就一批批地撤走,洛陽劍也不見人,沒在殿外守着。”狄永鑫坐在椅子上,兀自沉思,“莫非太皇太后離開皇宮了?”
“這怎麼可能?”皇后隨即否定,“她最不愛出宮,每年秋狩和避暑,她都不走的。”
狄永鑫奇怪地道:“這樣啊?但是殿內確實像是沒有人。”
“而且,喪事還沒辦,太皇太后十分重視她,總不會丟下她就走。”
“可不是?太皇太后要出宮,總不會沒有任何動靜吧?”清平道。
狄永鑫也覺得荒謬,太皇太后都這麼大年紀了,宮中又剛死了人,怎麼會離宮而去?
再說,真要出宮,以她如今的地位,出一趟宮,必定整個後宮都震撼了,哪裡會無聲無息。
而各宮的嬪妃,陸續來了,換上孝服,磕頭進香,準備守靈。
到了中午,皇帝終於打開御書房的門,走出來了。
葉隆與慕容堅慕容白急忙上前,跪在地上,“臣參見皇上!”
“起來吧!”皇帝淡淡地睨了三人一眼。
“皇上!”葉隆伏地不起,“皇上,宸兒不懂規矩,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念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從輕發落。”
皇帝冷冷地道:“年幼無知?只怕連你都沒她精明。”
“皇上,臣的亡妻,只留下她與年幼的兒子,臣確實疏於管教,這是臣之過,求皇上念在臣忠心爲國盡忠的份上,對她從輕發落。”
慕容白脾氣比較倔,他直挺挺地跪着問道:“皇上,不知道葉宸犯了什麼事?皇上要把她處斬?”
皇帝冷着臉睥睨他,“她犯的是死罪!”
慕容白再問:“敢問皇上,她所的是哪一條死罪?”
葉隆拉住慕容白,“皇上,宸兒罪大惡極,罪難赦免,但是請皇上念在臣的份上,網開一面。”
皇帝冷着臉道:“你們先出宮去!”
葉隆還想說什麼,福公公卻已經一步上前拉起他,“國公爺,聽皇上的話,先出宮去等消息。”
葉隆遲疑了一下,擡頭看着福公公,福公公衝他打了個眼色,葉隆雖有些不放心,但是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得道:“是,臣先告退。”
三人忐忑不安地出了宮,沒多久,便有小太監追出來,對葉隆道:“國公爺,慕容大人,福總管讓奴才來告知一聲,讓三位在宮外等候,不要走太遠。”
“好,告知公公,我們便在東街的聚富樓用飯,有什麼消息勞煩公公通報一聲。”葉隆連忙道。
“是!”小太監應聲便回去了。
葉隆三人離宮後便在皇宮不遠處的聚福樓找了臨窗的位置坐下。
慕容沉吟了一下道:“皇上既然走出御書房,想必是有決定了。”
葉隆愁容滿面,“只可惜,沒辦法見上她一面,如今只希望皇上能延遲到白擎夜回來。”
“能不能回來還是未知數。”慕容白心直口快,“二十個高手,他單槍匹馬,如何能應付?”
葉隆聽了此言,眸子頓時籠上一層擔憂,“哎,只盼着他能支撐到大舅前往相救。”
“難啊!”慕容堅也嘆息道:“旁人不瞭解狄永鑫,我很瞭解他,我有不少舊部,跟了他去邊陲,大家對他的評價是一致的,歹毒,心狠,冷血,刻薄,無情,嗜血,而且,他身邊養了一批武林高手,黑道白道都有,他要立心對付一個人,就像響尾蛇一樣,死咬着不放,不死不休。”
“想不到他竟變成這樣了。”葉隆想起他以前還是十分的單純的,謙卑有禮,恭謹好學。
“人的性子不會無緣無故地改變,他以前也是這樣,只是擅長隱藏,這點,倒是和睿王很相似。”慕容堅道。
葉隆皺着眉頭,如果狄永鑫一直都是這樣的人,那他真的是看走眼了,想起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葉隆就覺得煩心。
皇帝去了秦貴妃宮中。
秦貴妃在靈堂裡,聽得皇上去了,急忙回宮。
進了殿中,便見皇帝抱着長樂公主玩兒,臉上有淡淡地笑容,只是難掩眉宇見的哀愁。
秦貴妃緩緩進去,福身道:“皇上來了?”
皇帝放下長樂,笑容慢慢地收斂,“嗯!”
他見秦貴妃穿着一身素白,神色微怔,隨即,悲傷在眸子裡綻開,“今日……”
秦貴妃輕聲道:“皇上節哀!”
皇帝沒做聲,他來秦貴妃宮中,是因爲自己無處可去,想找個人說說話,秦貴妃一向乖巧,善解人意,所以,他便來了。
“內務府已經開始操辦治喪之事了吧?”皇帝問道,問完又覺得多餘,昨日已經開始籌備了,這事,他是知道的。
“是的,臣妾本想着去一趟樟鑫宮,看看玉姑姑最後一面,只是,樟鑫宮殿門關閉,不許任何人進入,太皇太后也下令,停止操辦玉姑姑的喪事。”
皇帝擡起頭,“知道爲何嗎?”
“臣妾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太皇太后下令的。”秦貴妃眸色哀傷。
長樂聽了這話,擡起稚嫩的臉孔看着秦貴妃,“母妃,長樂要去找玉婆婆,玉婆婆說給長樂做了藤球,長樂要去玩兒。”
長樂很喜歡玉姑姑,總說玉姑姑那裡有很多好吃的,而玉姑姑一向慈愛,對孩子有耐心,所以,長樂纔會如此惦念。
皇帝聽了長樂的話,心中忽地抽痛。
他的童年,有很多個藤球,有很多個皮球,都是玉姑姑做的,還有很多很多的小玩意,都是出自玉姑姑的巧手。
那些年,皇祖母對他要求嚴厲,唯獨玉姑姑,總是在他累了困了發脾氣了不耐煩了,出現在他面前,牽着他的手出去玩,說放鬆放鬆,才能好好學習,還給他準備了許多好吃的,都是她親手做的。
很多時候,她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用慈愛的眼光看着他吃,順帶用手絹爲他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