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宸領着兩人出去,出到正廳外,剛好看見葉青從外面回來,她低着頭,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是一大早出去給清平送東西,清平買了一所院落,不大,但是頗爲雅緻,變賣了葉青的一些首飾,又讓葉青入宮問了皇后娘娘資助,才籌夠銀子。
其實葉青很多名貴首飾,隨便拿一兩件出去,都可以夠置辦一所房子,但是她捨不得,因爲,這些是她日後的陪嫁。她自從清平的家底被抄了之後,她就開始存起自己的東西,這些年,她知道國公府是怎麼一個境況,她之前能有這樣奢華的生活與花費,是母親一直都拿自己的私房錢出來打點周全。
她其實怨恨葉隆,因爲,以他現在的地位,弄些銀子簡直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偏不走這個門道,所以,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道,沒了清平公主的國公府,其實就是僞貴族。
尤其今日這兩日出去給母親置辦傢俱,又是一筆開銷,對她以前來說,可能不多,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這一筆銀子花出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得回來。
所以,她心情很低落,以她現在這個樣子,覺得嫁給太子是無望了,她之前入宮找皇后娘娘,跟皇后娘娘說母親要置辦房子,皇后娘娘雖然給了銀子,但是,卻不是心甘情願的,還說她在宮中各項打點都要銀子,只能幫這一次了。
葉青聽得出來,皇后娘娘已經沒有打算讓她嫁給太子了。
但是,要她嫁給朱睿,她又不是十分的心甘情願,朱睿何德何能可以與太子哥哥比?可放眼京城,比朱睿出色的,也沒幾個人。
寧王朱離已經銷聲斂跡,否則,以皇上對他的寵愛,他倒是一個挺好的人選。
想到自己要嫁給朱睿,她的心情就好不起來。這不,剛回府,便見葉宸打扮精緻地出來,她眸色一怒,竟也沒看到正廳裡坐着客人,便徑直到迴廊裡攔截了葉宸,把滿肚子的氣都撒在了葉宸的身上,“都是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母親不會落得如斯境地。”
葉宸奇異地看着她,“姐姐說的什麼話?皇上責罰母親,是母親犯了錯,莫非妹妹我還能左右皇上的決定?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葉青冷冷地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骯髒事,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死得很慘。”
葉宸聳聳肩,“姐姐如此仇視妹妹,着實讓妹妹心裡惶恐,不過,姐姐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如果能讓姐姐消消火,妹妹受些委屈也是不打緊的。”
“你……”葉青怒氣衝衝地正欲說話,便聽得正廳裡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聲,她神色微驚,侍女連忙拉住她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國公爺在客廳裡,還有客人呢。”
葉青想起方纔的言辭,頓覺丟臉,也沒臉進去見人,急急地拉着侍女走了。
葉宸看着她的背影,並沒覺得有多痛快,前生葉青對她做的事情,時刻都在腦子裡迴旋,但是,她現在已經覺得,報仇對於她的意義沒有好好地活下去重要。
只是,該報仇還是要報仇,不急而已,她掙扎出來,不僅僅是爲了報仇,她希望這一輩子,能好好地活着。
雖然,她知道興許是個奢望,但是,不嘗試一下,她不甘心。
從王靜月要成親的事情中,她體會了很多,其實她多少知道王靜月的用意,王靜月用行動跟她說,前生的一切,都可以抹去,今生重來。
正如她前生,沒想過要嫁人,甚至十分排斥嫁人,但是,今生她改變了,覺得可以嘗試了,便義無反顧地去做。
所以,葉宸也很想,可以爲了白擎夜,義無反顧地試一下。
沉默了片刻,她走過去,跨過門檻,進了正廳。
白長儒和白夫人,她都十分熟悉了,前生,這公婆看不起她,在府中對她是諸多的挑剔,當時爲了留在白擎夜身邊做內應,她忍氣吞聲,受盡屈辱,當然,那時候她也會恨白擎夜,覺得是他在府中不得寵,才連累她被人刁難的。
多懦弱的性格啊,就這樣逆來順受,卻沒有想過反抗,還把一切都歸咎在別人的頭上去。
“見過侯爺,見過夫人!”葉宸上前行禮,然後,擡頭看着慧圓師太,猶豫了一下,“這位是?”
慧圓師太雙手合十,“郡主,貧尼法號慧圓。”
慧圓師太的雙眼一直都沒有離開葉宸,緊緊地盯着她,眸光如鷹隼般銳利,似乎她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
葉宸含笑見禮,“原來是慧圓師太,失敬了。”
慧圓師太看着她,眼睛細細地眯起來,神色十分嚴肅,輕輕地點頭,“郡主一副好相貌,絕色之容,福氣也很好。”
“謝師太讚賞!”葉宸淺聲道。
慧圓師太見她神色淡定,不卑不亢,從容自若,站在那裡,還真有幾分郡主的架勢,彷彿她在幾個月之前,不是國公府失寵的庶女,而是一直都是天之驕女。
慧圓師太看着她的眉宇,眸子,企圖從裡面看出一些異常的痕跡,但是,一無所獲。
她不禁奇怪,按照她推斷,葉宸應該是第三種情況,是被野鬼侵佔了身體,纔會性情大變,但是,從她的身上,並沒看到這種情況。
不過,也並非全然沒有可疑之處,她身上帶着很濃重的陰氣,這種陰氣很強大,即便是孤魂野鬼也沒有的。
這種陰氣,倒是像第一種情況那樣,借屍還魂,因爲只有死過的人,死過的靈魂,纔有這種如此強大的陰氣。
葉宸來了之後,反而無人說話,氣氛僵冷得很,其實白長儒與葉隆也沒什麼話說,客套話說完之後,兩人便沒有共同的話題,都互相看不順眼。
白夫人倒是個圓滑的人,見氣氛不對勁,便主動問葉隆,“對了,聽聞林家大小姐如今是國公爺的小妾,不知道能否請她出來一見?”
葉隆道:“自然可以的。”
葉隆讓下人去請林洛心,林洛心很快就出來了,手裡牽着天兒,一一上前見禮,還讓葉天禮貌地稱呼每一個人。
白夫人含笑道:“林小姐到底出身大家,知書達理,教得小少爺也是極爲懂禮貌的。”
林洛心微笑道:“夫人過獎了!”
她看向慧圓師太,微微一怔,神色陡然變得僵冷起來,但是,也只是一瞬間,隨即便恢復了原狀。
倒是慧圓師太見了她,淡淡地看了一眼,並不言語,還依舊盯着葉宸看。
葉宸看出了兩人的暗涌,心中暗暗奇怪,林洛心爲人雖說不算十分會爲人來事,但是,也絕不會輕易對人露出冷臉,怎地看着慧圓師太會是這副神情呢?
慧圓師太看完了葉宸,然後才轉移了眸光回來看着林洛心,“有日子沒見,林小姐還好吧?”
林洛心坐在葉隆身側,抱着葉天,低頭爲葉天整理衣領子,聲音不鹹不淡地回答說:“託師太的福,還好。”
“國公爺是國之棟樑,你能委身國公爺,也是你的福氣,林小姐要好好珍惜。”慧圓師太道。
林洛心擡頭看着她,神色竟有幾分慍怒,她極力壓住自己的情緒,“是的,我會好好珍惜對我好的每一個人。”
衆人聽了她們的對話,都十分奇怪,她們認識?
白夫人笑道:“原來你們認識啊?那真是太有緣分了。”
她給慧圓師太打了個眼色,因爲聽出了林洛心聲音裡的慍怒,所以,希望慧圓師太不要刺激她,免得本來就僵冷的氣氛更加的冷。
慧圓師太卻彷彿看不到她的告誡,自顧自地說:“懂得珍惜就好,只是,有些面子上對你的好的人,未必是真的對你好,對你兇的人,也未必是真的對你差,是非黑白,還是要懂得區分。”
林洛心霍然起身,拉着葉天的手,對白長儒與白夫人福身行禮,“侯爺與夫人慢坐,妾身還有些事情要忙,先失陪了。”
然後,對着葉隆也福身,“國公爺,妾身先告辭!”
說完,拉着葉天便出去了。
林洛心此舉便是連葉隆都覺得詫異不已,他素知林洛心爲人溫婉,不輕易動怒,今日有賓客在場,她竟然這樣不顧而去,可見她與這位慧圓師太之間,是有些過節的。
林洛心走了,葉宸覺得慧圓師太也研究完畢了,遂站起來福身告退。
慧圓師太在她走出門口的時候,忽然喊了一聲,“葉宸!”
葉宸彷彿聽不到,徑直便出了門,不過,頃刻之後,她又回頭,“師太叫我?不好意思,想着事情,並沒有太在意。”
慧圓師太淺淺一笑,眸子裡生出一抹詭異的光芒,“沒事,只是提醒郡主,要注意門檻,別摔着了。”
“噢,謝師太提醒!”葉宸看了一眼高高的門檻,“我以前,還真的被門檻摔過。”
說完,笑着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