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擎夜臉色稍霽,“那就好。”
“我找你來,是有件事情要拜託你的。”葉宸直入主題地道。
“說!”白擎夜神情一端,俊美的臉龐弧度迅速堅毅起來,他爲人十分認真,什麼時候,都必定以正事爲先。
葉宸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白擎夜微微蹙眉,“你確定?”
“是的,我要確保萬無一失,而且事後不能引起任何人懷疑。”葉宸道。
白擎夜想了一下,“好,我安排一下,什麼時候動手?”
“明日傍晚。”葉宸道。
白擎夜在腦海中思索了一下,忽地笑了笑,“我相信有一個人,可以勝任!”
白擎夜很少笑,即便是前生與葉宸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笑,或許有笑,但是那時候的葉宸,心裡只有一個人,所以,縱然他笑也並不在意。
她頭一次發現,原來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像頭頂上所有的烏雲都被一掃耳光,整個世界一片清明潔淨。
難怪,有帝王願意爲了美人一笑,傾盡所有。
她心底也悄然立誓,她這輩子,一定不會再傷他半點,哪怕自己沉淪地獄,也絕不。
白擎夜見她本是眸光晶亮,卻倏然浮上一絲傷感,他遲疑了一下,道:“其實,如果你不同意這門親事,我可以想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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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宸臉色燒紅,“你爲何認爲我是不願意?”
白擎夜自嘲一笑,聲音苦澀,“想也知道,沒有任何大家小姐願意下嫁給我,說得好聽,是平常候的公子,可沒有人記得我的父親是誰,只會記得我孃親是誰。你如今身份恢復,是國公府嫡出的小姐,本該有更好的門楣等着你。”
葉宸聽了他的話,心中隱隱刺痛,他的冷酷堅毅,大概就是因爲他經受的這些事情導致的。
是啊,人人都看出身,前生自己不是也這樣麼?
白擎夜見她久久不做聲,便以爲說中了她的心事,遂惱怒地道:“你果真是不願意的。”
“不,”葉宸迅速擡頭,眸子堅定地看着他,“我願意,並且,此生非你不嫁。”
葉宸之前還覺得有些羞赧,但是想起前生自己與他連孩子都生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遂直言地把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
白擎夜不信,但是看到她眼神堅定,他眸中也緩緩地跳躍着一抹火焰,“你說真的?”
“此心可起誓。”葉宸眸光灼然地道。
重生,她要復仇,另外,還要補償贖罪。這兩部分內容,缺一不可。
白擎夜眸光灼灼地看着她,“葉宸,記住你今夜所說的話,若你有負於我,上天入地我都不會放過你,只是,你若不負我,我必定真心相待一輩子。”
他敏感,從不信人,現在會說出這樣的重話,在他心頭已經立下了決心,要真心對她。
他是武將軍人,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長期的軍旅生涯讓他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從不拖泥帶水,恩怨分明。對他好的人,他加倍報答,算計他的人,他也加倍奉還。
葉宸眸光熠熠,胸間盈滿了感動,但是,又隱隱有些不安,現在得到的,都不是屬於她的,如果他知道她曾怎樣對待他,他還會這樣說嗎?
像所有小偷一樣,對偷來的東西都存着心虛的態度,葉宸儘量壓抑這種擔憂,揚眸一笑,仿若百花齊放般明媚,“嗯,我必不負你。”
白擎夜凝望着她脣瓣的一朵笑容,只覺得心頭縱有萬般對這個不公平世界的怨恨,如今都煙消雲散了。
“我是粗人出身,不懂得說什麼好聽的話,往後,我們兩人一條命。”這是他能許下最重的承諾。
葉宸微微頜首,臉上緋紅,“好!”
說完正事,他要求證的事情也知道了答案,便要離去,他知道久留在此,若被人發現對她聲譽有損,畢竟他們只是有婚約在身,還沒正式成親。
現在的白擎夜,並不太懂得愛情,他對葉宸的,更像是感激她不嫌棄下嫁的決心,是他白擎夜的人,他就要用全身的力氣去保護,即便代價是死。
葉宸目送他推開門,小靈剛好端着糕點進來,見他出去,愕然道:“您不吃點東西嗎?”
“不了,我得走了。”白擎夜道。
小靈拉着他,拿了油紙迅速包好糕點塞他手上,“拿着吃,可別餓着了。”
自小,便無人關心他是否吃飽穿得暖,乍聽得小靈說這句話,心中頓生感傷,臉上卻依舊是面無表情,接過糕點便飛身而起。
小靈看着他以輕功離開,幾乎要拍手叫好,她笑盈盈地回頭看着葉宸,“小姐,老天爺總算是沒有虧待您,給了您這麼一位好夫婿,自然,那白將軍也很幸運,能夠娶到小姐這麼好一位姑娘。”
葉宸失笑,失笑之後,不禁覺得悲涼,她從來都不是好姑娘,若不是重活一輩子,白擎夜這一輩子,算是極度悲慘的。
翌日一早,葉宸還沒起牀,小靈便拍着她的手臂道:“小姐,快起來,奶孃來了。”
“哪個奶孃?”葉宸只一問,便陡然醒悟,急忙起身,“快,讓她進來。”
奶孃進門就跪在地上,哭着說:“二小姐,您救救三少爺吧!”
葉宸快讓小靈拉她起來,問道:“奶孃,三弟怎麼樣了?”
奶孃抹了一把眼淚,繼續哭着說:“三少爺昨日練功回來,已經是累極了,今日卯時起,精神不夠,出門口的時候跌了一跤,磕了腦袋,奴婢急忙去告知公主,誰知道公主命大夫包紮了之後,還繼續讓三少爺去念書,聽聞中午還得練功,這麼小的孩子怎吃得消?真是造孽啊!”
小靈聽得緊張,跺腳道:“這受了傷,怎還得練功?纔不過是七歲的孩子啊,能吃得了這麼多苦嗎?”
葉宸瞧着奶孃,命小靈先端一杯茶過來,讓她穩一下情緒。
奶孃坐下來,依舊抽泣着,只是眼淚止住了,她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人也冷靜下來,哀哀地看着葉宸,“二小姐,如今只有您能救三少爺了。”
“三弟如今是跟哪位老師學習學問?”葉宸問道。
奶孃道:“是公主新聘請入府的先生,叫李秀才,此人也真是心狠手辣,課業特別多,若三少爺做不完,便是一頓戒尺,打得手掌心都腫了,如今連握筆都握不住,奴婢瞧着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李秀才?”葉宸問道:“是否西街衚衕的李哲新秀才?”
“正是此人!”奶孃連忙道。
葉宸微微一笑,“這李夫子倒是有學問的人,天兒有這樣一位良師,是他的福氣,奶孃不必心疼他,孩子嘛,總得熬些苦日後才能成才。”
奶孃一怔,似乎沒有料到葉宸會這樣說,“那二小姐便不心疼嗎?三少爺纔不過是七歲的稚兒,怎受得了這種苦?”
葉宸嘆息一聲,“奶孃,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怎會不心疼?只是,他同時也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日後是要承繼國公府的,母親也是鍛鍊他,爲他日後成才鋪墊。”
奶孃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口氣也淡漠了許多,“既然二小姐不願意出手相助,那奴婢也沒法子,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三少爺受苦吧。”
“奶孃好生照顧着就是。”葉宸往她手中塞了一吊錢,懇求道。
奶孃把錢收好,臉色纔好了一些,“二小姐放心,照顧他是奴婢的責任。”
“送奶孃!”葉宸對小靈道。
小靈送了奶孃出去,回來疑惑地看着葉宸,“小姐,奶孃來求助,您怎麼不去找國公爺幫忙反而還爲公主說好話呢?”
葉宸冷笑一聲,“你當奶孃是真的看不得天兒受苦來這裡求助嗎?她是來煽動我去找父親的,如果我真的去找父親了,這纔是中了他的計。”
小靈大吃一驚,“這……這怎麼可能?”
葉宸坐在妝臺前,鏡子中映照的人面容冷凝,她的聲音也森冷幾分,“如果她真的是看不得天兒受苦,她便應當去找國公爺,而不是來找我。所有的下人都知道,我在府中沒有任何的勢力,怎與公主抗衡?找我也是無濟於事的。”
“那,興許是她不敢去找國公爺。”小靈還是不相信奶孃是心懷不軌前來。
“就當她真的不敢去找國公爺,但是,她若真疼愛天兒,怎會收我的銀子?”
小靈想想,也覺得葉宸說得對,想起人心的可怕,她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這府中,尋幾個真心的人就這麼難嗎?”
葉宸正色道:“小靈,休要怪旁人,人心都是自私的,府中公主當家,奶孃是她聘請入府的,她自然要聽公主的吩咐,她的主子,不是天兒,而是公主。”
“小姐,您當真不怪奶孃嗎?她這麼可惡!”小靈憤憤地道。
葉宸輕笑,嘴角挽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怪她?她還沒這個資格讓我怪她。”
小靈聽得怔然,想起三少爺如今的情況,不禁憂心忡忡地道:“那三少爺得受罪到什麼時候?”
葉宸拿起犀牛角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順滑烏黑的長髮,眸中陡然迸發出狠毒的光芒,“很快,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