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笑盈盈的隨着李小暖的目光看着滿屋的傢俱,語氣透着絲驕傲和自得,
“都是母親讓人準備的,不過這款式倒是我自己選的,我也覺得好”
李小暖眼睛裡帶出笑意來,這嚴氏,倒是個爽快的。嚴氏轉頭看着李小暖,笑着說道:
“在家時,就聽說過妹妹……果然名不虛傳。”
李小暖轉過頭,笑了笑,沒有接話,停了片刻,才笑着說道:
“我想和嫂子說幾句話。”
嚴氏帶着絲驚訝,盯着李小暖看了看,點了點頭,揮手屏退了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李小暖轉頭吩咐着竹青,
“你也到外頭侍候着吧。”
竹青曲膝退出,李小暖從孫嬤嬤手裡接過匣子,放到榻几上,微笑着推到了嚴氏面前,
“嫂子歸家前,夫人一直忙着,這兩年,老祖宗身子又一直不好,就吩咐我幫着打理她的陪嫁鋪子,如今嫂子來了,這些,就得交到嫂子手裡纔是,老祖宗的陪嫁鋪子,總計四十七間,這兩年,間間都是賺錢的,一年也有幾十萬兩的收益,這匣子裡是這四十七間鋪子的房契,還有這兩年的總帳,各間鋪子的分帳,在幾個大掌櫃那裡,嫂子明兒有空,叫他們進來,再細細盤一盤。”
嚴氏驚愕異常的看着李小暖,又轉頭看着孫嬤嬤,孫嬤嬤垂着眼簾,一動不動的垂手侍立着,彷彿沒聽到李小暖的話,嚴氏脖子有些僵直的轉回頭,低頭看着匣子,伸出手,慢慢打開匣子,怔怔的看着裡頭厚厚的一疊房契。
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笑着說道:
“這些鋪子交到嫂子手裡,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嫂子有什麼事,只管打發人去問我就是。”
嚴氏一時間有些恍不過神來,看着已經起身下了榻的李小暖,突兀的問道:
“這些鋪子,母親和思賢知道嗎?”
李小暖頓住腳步,滿眼笑意的看着嚴氏,似是而非的搖了搖頭,微微曲了曲膝,從容的出門回去了。
轉眼就到了初九日,天還沒亮,李小暖就被孫嬤嬤叫了起來,粗使婆子一桶桶擡了熱水進來,李小暖沐浴洗漱了,穿着褻衣,盤膝坐在榻上,汝南王府遣過來的開臉婆子,唱着喜慶的歌,動作嫺熟的給她開着臉。
古云歡陪在李小暖旁邊,呆呆的看着臉上敷了一層蛋清的李小暖,長長的嘆了口氣,感慨的說道:
“小暖,剛見你那時候,你只有六歲,又瘦又小,多小啊只有那麼一點點,如今竟要出嫁了小暖,二姐姐真是捨不得你”
“瞧三少奶奶說的姑娘嫁的又不遠,三少奶奶想什麼時候見姑娘,還不是跟現在一樣?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
孫嬤嬤急忙打斷了古云歡的,笑意盈盈的說道,古云歡連連點着頭,
“嬤嬤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李小暖被蛋清繃緊着臉,目光溫和的看着古云歡,伸手拉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古云歡心底發起酸來,忙扭過頭,用帕子按住了眼角。
開好了臉,李小暖已經又出了一身的汗,這八月初的天,正是熱的時候
開好了臉,又是一身的汗,李小暖重又洗了澡,綰好了繁雜的髮髻,也不讓人上妝,只穿着身輕薄的長衫,端坐着聽着汝南王府司禮婆子的教導。
申正時分,嚴氏額頭滲着汗,忙得臉色微微紅漲着,拎着裙子,急急的奔進了明遠堂,還沒進門,就笑着說道:
“妹妹趕緊趕緊新郎倌已經進了門了”
司禮婆子急忙停了說教,竹青、竹葉、玉扣、蟬翼和幾個嬤嬤一起圍着李小暖,一層一層的給她穿戴起來,將珠翠插了滿頭。
嚴氏看着李小暖穿戴的差不多了,轉頭看着古云歡,笑着說道:
“二姐姐在這裡陪着妹妹,我得趕緊過去前頭,一會兒要唱喜慶歌散賞錢了”
古云歡微微怔了怔,忙笑着說道:
“散賞用的小銀票子,我和大姐姐已經換了些,都在大姐姐那裡,也不知道夠不夠。”
“瞧二姐姐說的,這是嫂子的本份,哪有讓兩個姐姐拿銀票子出來的理兒?二姐姐放心,我昨天趕着讓人換了上千兩的散碎銀票子,再怎麼漫散也夠了”
嚴氏喜氣盈腮的說着,匆匆告了辭,急急的奔了出去。
古云歡眨着眼睛,意外而喜悅的笑了起來。
李小暖痛苦不堪的頂着滿頭珠翠,穿着裡三層外三層的喜服,只覺得熱得簡直汗都出不來了。
司禮婆子躊躇的看着一臉素淨、一絲妝也沒有上過的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立即衝着她堅定的搖着頭,古云歡忙上前拉着婆子,笑意盈盈的說道:
“你看看,小暖生得這樣好,上了妝只有難看的”
婆子笑着點着頭,
“三少奶奶說得極是,只是姑娘這脣色略有些淡,就拿片胭脂抿一抿可好?”
李小暖頂着滿頭沉重的珠翠,垂了垂眼簾答應着,玉扣託着銅鏡,竹青遞了片胭脂過來,李小暖接過,輕輕抿了抿,皺着眉頭看着銅鏡裡嘴脣紅豔着,瞬間喜慶起來的臉,恍惚間,有些失神起來,兩世爲人,今天總算嫁出去了麼?
衆人簇擁着李小暖,進了正堂,成了蘸禮,周夫人眼睛溼潤着,接過大紅繡金蓋頭,蓋在了李小暖頭上。
外頭,程恪被人簇擁着,在一片喧囂熱鬧中,行了奠雁禮,西向進到正堂,長揖請李小暖啓程。
兩個喜娘一左一右扶着李小暖,程恪緊跟在後,在高昂興奮的喜歌聲中,在飛舞的打賞銀票中,出了古府大門,上了轎。
古蕭從凌晨起就跟着鄭季雨忙着各種各樣的禮節瑣事,直忙到看着程恪行了奠雁禮,接着李小暖出了大門,心裡茫然着,突然空蕩蕩起來。
程恪神采飛揚的騎在馬上,想回頭看看後面的花轎跟上來沒有,又不願惹人笑話,只好踢了踢前頭牽馬的洛川,低聲問道:
“花轎跟上來沒有?”
洛川回過頭,一臉古怪的看着程恪,悶聲悶氣的說道:
“小的長這麼大,從沒聽說過花轎跟不上來的”
迎親的隊伍一路上舒緩有度的進行着,不大會兒,就進了汝南王府,在喧囂的鼓樂、鞭炮聲中,停在了清漣院垂花門前。
李小暖被人半扶半拖着,熱得頭暈腦漲的下了轎子,被人一路拉着,沿着院子正中的甬道,進了正屋。
周景然擠在人羣裡,看着緊繃着一張臉,拼命壓抑着喜氣的程恪,和程恪身後一身豔紅的新娘,心裡突然涌起股酸酸的苦澀滋味來。
進了正屋,喜娘小心的扶着李小暖,在正屋西邊端正的站好。
沉重的蓋頭被人挑開來,李小暖只覺得眼前驟然光亮起來,刺目的簡直睜不開眼睛,眯着眼睛頓了片刻,李小暖微微擡起頭,看着站在對面,直直的盯着自己的程恪,輕輕皺了皺眉頭。
喜娘說着吉利話,拉着李小暖,對着程恪曲膝拜了四拜,再穩穩站住,看着程恪對着自己,長揖拜了兩拜。
對拜禮成,喜娘扶着李小暖進了東廂,在寬大的榻上,面北坐了,程恪也不等喜娘指引,徑自跳到李小暖對面端正坐好,中間的桌上,放着蓮子糕、紅棗糕等四碟吉利點心。
喜娘用托盤捧着盛了酒的巹杯,小心的奉了上來,李小暖微微側頭看着巹杯,那兩隻巹杯的後頭,用一根鮮紅的絲繩連着,喜娘先將托盤奉到了程恪面前,程恪取了一隻巹杯,李小暖取了另一隻,垂着眼簾喝了裡面的酒,喜娘接回巹杯,往榻後扔了過去,屋裡頓時響起一片喧鬧喜慶的恭喜聲:
“一俯一仰,大吉大利”
程恪轉過頭,滿眼喜色的盯着榻上一俯一仰兩隻巹杯,綻放出滿臉笑容來,李小暖眯着眼睛掃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扯動了下,垂下了頭。
程恪滿臉笑容的端坐在榻上,看着對面垂目端坐着的李小暖,喜娘等了一會兒,見程恪還是一動不動的端坐着,輕輕咳了一聲,上前半步,堆着滿臉笑容,曲膝提醒道:
“世子爺,您得到前頭待客了,新娘子也要沐浴更衣呢。”
程恪恍過神來,臉上閃過絲紅暈,跳下榻,頭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屋,往前院去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扶着喜娘,艱難的下了榻,只覺得厚得不知道幾層的衣服全都溼淋淋的纏在了身上,裹得她幾乎連步子都邁不開。
孫嬤嬤、蘭初、竹青、玉扣等人急忙進來,侍候着李小暖進到內室,扶着她坐到梳妝檯前,蘭初上前,和竹青一起,手腳利落的給她卸了滿頭的珠翠,又一層層去了外頭的大衣服,李小暖舒服的鬆了口氣,跟着小丫頭轉進了淨房。
淨房極大,轉過帷幔,闊大的香柏木浴桶裡已經放滿了溫水,旁邊靠牆放着幾桶熱水備用着,幾個粗使媳婦垂手侍立在角落處。
李小暖也顧不得多打量,去了貼身的褻衣,舒服的泡到了溫水裡。
小暖出嫁了啊,粉票粉票紅包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