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忙把頭又低下去,不說話了。舒愨鵡琻元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說:“是不是想說我霸道?又或者蠻不講理?”
“不敢……”
“心裡這會兒就這麼罵着我,還說不敢?”
兮兮擡起無辜的眼眸看了一眼,在心裡嘀咕道,他是蛔蟲變的嗎?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呢?
“你是怎麼到龍泉驛的?”
“我也不知道,”兮兮說完之後又添了一句,“這是實話,我真不知道我怎麼到那兒的,信不信由你。”
“你在龍泉驛待了半年,沒人來找過你嗎?”
兮兮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我想,應該沒人會來找我的。我在香家躺了一年,做了一年的植物人,所有人都以爲熬不過去了,誰曾想到半年前我又活過來了。”
“半年前?”
“對啊!”
“半年前的什麼時候?”元胤忽然有些好奇了。
“哦,半年前的一個晚上,”兮兮聳肩笑了笑說道,“蔓兒起來上茅房的時候,發現我屋子裡有動靜,嚇得她都哭了,哇哇地在外面大喊大叫。”
“一個晚上?你還記得是哪天嗎?”
“自然記得,我重獲新生的日子我怎麼不記得?那都快到年關了吧!我記得是一月初六!”兮兮說着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六的手勢。
一月初六?那不就是梨花去世的那天晚上嗎?元胤的臉色瞬間變了,怔怔地看着兮兮比劃的那個六。兮兮察覺元胤又變臉了,嚇得收回了手,身子往後縮了縮說道:“是你先問我的,我又哪兒答錯了?”
元胤起身走近了涼塌,俯身下去的時候,兮兮嚇得想拔腿就跑,元胤一把抓住她,摁在涼塌上。她慌得聲音都抖起來:“你……你你到底想……想幹什麼呀?變臉……變臉比翻書還快!我求你了,你要真那麼看我不順眼,索性扔了我……別這麼嚇我行不行?我心臟真受不了了!”
元胤俯下身來,嚇得兮兮不敢開口說話了,睜着一雙又驚恐又無辜的大眼睛盯着元胤的臉。元胤細細地打量着兮兮,眼眉,鼻樑,再到嘴脣,每一處都跟梨花是不一樣的,可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相似,又有這樣的巧合呢?梨花去世是一月初六夜裡,而偏巧她就是在那晚醒過來的。
“樑兮兮……”
“呃?”兮兮的聲音還在抖。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元胤這話問的是兮兮,也問的是自己。
“我是好人……”兮兮嘟着小嘴說道,“我真是好人……我一點犯法的事都沒做過……我不知道我到底哪兒惹到你了……可是我真跟青月堂沒幹系……那天的話是我太生氣了才罵出來的……誰讓你罵我是那個誰的姘頭呢?”
“罵你是青易的姘頭你很生氣嗎?”
“廢話嘛……不是不是,”兮兮忙搖頭道,“你想想呀!哪個姑娘願意給人這樣罵的?再說了,我和那個青易就碰見過幾次而已,他人長得真倒是挺不錯的,可長得不錯我就得喜歡嗎?我又不是花癡!在地窖裡的時候,我哪兒想到會遇上他呢?我這樣說……你你你……你明白了吧?可可可……可以鬆手了吧?”
“樑兮兮,”元胤凝視着她的眼睛說道,“記住你今天的話,有一個字是騙我的,我會讓整個蒙家給你陪葬,聽清楚了?”
“我真的沒說假話呀!”兮兮都快急哭了,這男人的疑心怎麼這麼重呢?
元胤緩緩鬆開了手,兮兮一個魚挺坐起來就想跳下涼塌開跑,卻被元胤擋住了:“我說了你能走嗎?”
“那你還想問什麼?”兮兮有點畏懼地看着他問道。
“呆着,呆在我看得見你的地方。”
“啊?”
“不願意?”
兮兮敢說不願意嗎?一個不願意,可能蒙家真的就要給她陪葬了。
兮兮在元胤的房間裡待了一個上午,無聊得除了睡覺就只剩下睡覺了。她真的很佩服這男人的定力,可以在書桌前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
到了晌午,兮兮原本以爲自己?可以回去和蒙芙如吃飯了。可誰知道,她被帶到了院子裡的涼棚下,和這冷絲瓜主僕三人一塊兒吃飯!這頓飯吃得她心驚膽顫,壓力山大啊!期間,嚴琥珀不斷地盯着她偷笑,昭荀仍舊一臉好顏色地勸她多吃點,而這冷絲瓜則面無表情地吃着自己的飯。
好容易熬過了下午,兮兮心想總該放自己回去睡覺了吧!可是——這冷絲瓜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想法。天都黑完了,他仍舊沒有派人把自己送回蒙芙如那邊。
“那個……”兮兮終於忍不住出聲兒了,“我是不是該回去了?”
元胤坐在書桌前不知道在畫什麼,頭也沒擡地說道:“記性不好嗎?才過了幾個時辰就把我說的話忘了?”
“什麼話?”
“自己想,想起了再說。”元胤說完繼續忙着自己的了。
兮兮坐在涼塌上翻來覆去地想上午這冷絲瓜說過的話,終於想起其中一句:呆在他看得見的地方!一想到這兒,她渾身又起雞皮疙瘩了:這霸道的傢伙該不會要我今晚跟他睡一個屋吧?或者說是……一個牀?要命了要命了!那怎麼可以呢?雖然自己不是信奉男女授受不親的,可也不能隨便跟人同牀啊!
兮兮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元胤的表情,估摸着他的心情應該不差,然後才說道:“再打擾您一下……我比較認牀,所以我還是回掌櫃的那邊吧!”
“下回編藉口像樣兒點。”元胤照舊頭也不擡地回話道。
“不是藉口……”
“你纔來這兒睡了一晚,哪兒來的認牀?”元胤擡頭瞟了她一眼,“你在擔心什麼?”
“沒有沒有……”
“擔心今晚我會把你怎麼樣嗎?”
“那自然不是了!”兮兮忙乾笑了兩聲擺擺手道,“我可沒這麼想過,像我這種貨色您是瞧不上的!你府上什麼樣兒的姬妾沒有,還有個公主王妃呢,哪裡會看上我呢?我有自知之名,您放心,我絕對沒有把您想成那種低端庸俗噁心的紈絝子弟!”
元胤嘴角扯起一絲笑容,擱下筆,揉了揉發酸的指頭道:“你倒真地很會貶低你自己呢!”
“可不因爲您太偉岸太高大了嗎?這才顯得我很渺小很低端,您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兮兮趁他臉色好使勁地誇了兩句,希望他心情一好就能放自己回去。可惜兮兮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起身喚了下人進來,吩咐給兮兮準備沐浴水和衣裳,然後他就出去了。
兮兮弓着腰,一臉沮喪地坐在涼塌上,抱着頭自言自語道:“他是哪根筋兒不對啊!怎麼忽然對我這麼好了?不對不對,一準是陷阱,是陷阱!都說他是十面閻羅,最好審人了,一準是在打什麼盤算!”她說着揪了揪自己的臉道,“樑兮兮,打起十二分精神!千萬別中了他的殲計!”
可兮兮那單純的警惕心在入水五分鐘後便瓦解了。這一路來的奔波和生病早就讓她疲憊不堪了。將整個身子沉浸在溫度恰好又泛着花香的水裡,她覺得再沒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
沐浴起身後,她一邊理着溼發一邊往自己身上套衣裳,心裡還在回味着在沐浴水中的涼爽。不會功夫的她壓根兒沒察覺到,一個人影閃過屏風,正手握兵刃向屏風後的她緩步靠近。
就在這人向她頭頂舉起兵刃時,一把短劍嗖地一聲飛過,沉沉地紮在了牆上。她聽見動靜,趕緊回頭張望,可沒等她看清是怎麼回事,元胤已經一陣風似的來到她身邊,把她往懷裡一扣,擋住了她的視線輕聲道:“別看。”
“有……有人嗎?”兮兮感覺到應該是刺客,而且眼角也瞟見地上有一股殷紅的鮮血流過來。
“別說話,”元胤順手扯過屏風上自己的披風將兮兮裹住了,然後又取下兮兮還沒來得及栓上的腰帶,將她的眼睛蒙上了。兮兮有些慌亂,忙問道:“你蒙我眼睛幹什麼?”
“我沒叫你摘下來就不許摘,聽見沒?”元胤放低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哦……”
話音剛落,兮兮的身子就被元胤攔腰抱起,在半空中旋轉了幾圈,緊接着,耳邊又傳來咚地一聲,彷彿又有人倒下了!她的心忽然狂跳了起來,再笨也該明白了,是有人偷襲吧!這冷絲瓜到底有多少仇家啊?走哪兒都會被刺殺呢?
沒等她想明白,身子又被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幾圈,暈?得她不得不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元胤的腰。這瞬間,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這冷絲瓜給她把眼睛蒙上,難道是怕她看見了又會暈?不知怎麼的,她心裡涌起了一絲絲莫名的溫暖。
不過,這點溫暖很快被耳邊刀劍相擊的聲音給打破了。她聽見有人不斷地倒下,聽見桌椅被打翻的聲音,而自己在冷絲瓜懷裡也快要被轉暈過去了。
忽然,四周都安靜了下來,嚴琥珀的聲音傳來:“主子,您和樑姑娘還好吧?”
“還好,有多少人?”
“十多個,瞧着不像是青月堂的,像是大理的。”
“留個活口!”
“是!”
嚴琥珀的聲音隨着他的腳步遠去了。兮兮鬆了一口大氣,問道:“我能把腰帶取下來了嗎?”
“你見血會暈嗎?”元胤在她耳邊問道。
“一點點不會,可要是多了……”
“那還是別取了。”
兮兮一聽這話感覺毛骨悚然,條件反射地往元胤胸前靠了靠,問道:“很多……很多血嗎?我旁邊是不是有好多死人吶?”
“我還沒死,你就不用擔心了。”
“你剛纔殺了很多人嗎?”
“你很怕嗎?”
“我……我應該不怕嗎?”兮兮可憐巴巴地反問道。
一陣刀劍回鞘的聲音後,元胤扣着她腰肢的手又緊了緊:“怕就別亂動,跟着我就行了。”
兮兮很老實地點點頭,跟着元胤的步伐出了房間。剛纔還喧鬧的院子裡此刻已經恢復了安靜,一陣夜風掃過,兮兮渾身打了個冷顫,感覺有股很濃烈的血腥味道,立刻摁住了心口乾嘔了兩聲。
“怎麼了?”耳邊又響起元胤那略顯低沉的聲音。
“沒什麼,”兮兮揉了揉心口道,“就是覺着有股味兒難聞。”
“那是血的味道,你的香囊呢?”
“擱在屋子還沒來得及帶。”
兮兮剛說完這話,一個香囊就遞到了她鼻邊,裡面滿滿的都是她熟悉的味道。她猛然反應過來,這莫不就是當初自己賣給冷絲瓜的香料包?難道冷絲瓜一直都帶着?
“先拿着這個,別又暈過去了,昭荀這會兒沒工夫救你。”元胤把香囊塞進了兮兮的手心裡。觸碰到她手心那一刻,元胤發現她的手又涼又溼,大概因爲驚嚇,手心裡全是冷汗。元胤忍不住又安慰了她一句:“不用怕了,已經沒事了。”
“哦……”兮兮緊緊地抓着那個香囊靠在元胤懷裡,乖得像只貓一樣。這會兒她也不管什麼冷絲瓜什麼十面閻羅了,哪兒暖和哪兒安全她就往哪兒靠。
這時,昭荀的聲音響起:“主子,宣王妃來了!”
“她怎麼來了?”元胤的聲音有些不悅。
兮兮一聽宣王妃三個字,忽然想起蒙芙如說過,趙元胤本來就有個正妃,想必就是這宣王妃了。她一時好奇,伸手就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腰帶,本想看看那宣王妃到底長得什麼樣兒,結果一睜眼便看見不遠處橫七豎八地倒着好些屍體,幾乎都是一刀斃命,嚇得把臉往元胤懷窩裡一湊,摟着元胤的腰喊道:“太嚇人了!”
“不是讓你先別摘嗎?”元胤摟緊她低頭說道。
她埋頭在元胤懷窩裡打顫道:“我不小心的嘛……太嚇人了!能不能……能不能趕緊搬走啊?太嚇人了!”
“昭荀,”元胤吩咐道,“叫人擡了走,細細查看到底是哪一路的。”
“是……”
昭荀話沒說完,班那鏡臺的聲音就從不遠處飄來了:“不用查了,是我們班那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