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明珠
沒等昭荀答話,喬鳶淡淡一笑道:“東郭姑娘,好久不見吶!”
“喬鳶!”這叫東郭明珠的姑娘瞪着她說道,“是好久不見吶!上回你給我下的毒,我可好不容易纔解了,我真是一心想感激你呢!可巧了,今天就碰上了!”
喬鳶端起碗喝了一口湯道:“那是你亂下毒的結果。舒愨鵡琻”
“我跟誰下毒用得着你管嗎?昭荀哥哥,”明珠指着喬鳶問道,“她是不是被俘到這兒的?”
“明珠啊,”昭荀忙拉了拉她說道,“這事回頭再跟你說,你先跟雀靈出去!”
話音剛落,明珠扯起桌上的墊布使勁一抖,整桌子菜全抖落在地上了,包括那把團扇,瞬間已是滿身油污了。
“明珠!”昭荀急忙把她拽到了一邊,擋在了她和喬鳶中間,生怕她傷了喬鳶。
“昭荀哥哥,她不就是個俘虜嗎?你爲什麼要這麼善待她?幽王府的飯菜要是多了,拿去給乞丐都行,爲什麼要給她吃?”
“雀靈,帶了明珠出去!”昭荀面帶慍色地說道。
“昭荀哥哥……”
“出去!”昭荀很少發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有三百六十四天是笑着的。所以明珠見他真動怒了,用眼珠子狠狠地瞪了喬鳶一眼,氣沖沖地出去了。雀靈也追着她出去了。
昭荀忙把房門關上了,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團扇,又看了一眼喬鳶,滿懷歉意地說道:“真是對不住了……”
“沒事,”喬鳶淡淡地說道,“我早料到她會這樣的了。她還記恨着上回我壞你們的好事……”說到這兒,兩人臉都微微紅了。喬鳶別過頭去,後面的話沒再說了。
昭荀彎腰撿起那把團扇,頗感可惜了。這算是他送喬鳶第一件姑娘家會用的東西,卻被油污染成了這樣了。他擡眼看了看喬鳶道:“你稍等等,我待會兒再給你送飯來。”
“不用了,”喬鳶搖搖頭,坐回了窗前,攤開了那本書道,“橫豎我不怎麼餓,你就不必再送來了。”說完這話,喬鳶覺着自己有點像在賭氣,可爲什麼賭氣?跟誰賭氣呢?她暫時有點疑惑。
“扇子……我稍後再給你送來。”昭荀無奈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轉身開門讓侍衛進來清理地上的殘局了。
回到藥廬時,雀靈和明珠還沒走。昭荀拿着那柄團扇走了進去,丟在了一邊問道:“明珠,你什麼時候來的?”
明珠正站在昭荀的藥架前一陣亂翻,聽見昭荀的聲音,回頭恨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來,你現下關了個美人兒了,哪兒還記得我東郭明珠啊!對不對,雀靈?”
雀靈坐在藥案前,笑米米地點了點頭。昭荀微微皺眉,把雀靈從椅子上提了起來,坐下說道:“你胡說什麼?喬鳶只是暫時被關在這兒。”
明珠順手一個藥瓶朝他丟了過去。他反手一接,說道:“別弄亂了我的藥架!”
“我都聽雀靈說了,你喜歡那個喬鳶是不是?”明珠氣鼓鼓地走到昭荀跟前說道,“我早該看出來了!上回在衡陽的時候,她給我下毒你都不管,哼!果真是被那女人迷上了!是呀,人家是個美人兒,還是個毒美人兒是不是?跟你剛好湊成一堆兒,是不是?”
“你扯得也太遠了吧?”
“遠嗎?我只當很近呢!”明珠極爲不滿地拍着桌子說道,“我要再晚來一兩個月,只怕你都要當孩子的爹了吧?”
雀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昭荀瞪她一眼,她忙扭過臉去偷笑了。
“昭荀哥哥,你到底分不分得清楚敵我啊?那個喬鳶是青月堂的人,你還把她養着你的藥廬裡?萬一哪天她反咬你一口,你不是白養了嗎?”
“胡說什麼呢?喬鳶又不狗,什麼養不養的?我問你,你一個人來的?”
“跟我哥來的。怎麼了?”明珠抖了抖眉毛問道,“我還不能來了,是不是?這王府是元胤哥哥的,又不是你一人養美人兒玩的,我爲什麼不能來?”
雀靈已經笑得前俯後仰了。昭荀滿臉地無奈,說道:“我跟你真是說不清楚,雀靈,帶了她回去!”
“我不回去!”明珠一屁股坐在了藥案上,盤起腿兒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百年好合,洞房花燭!”
“哈哈哈……”雀靈笑得直不起腰了。
昭荀那個鬱悶啊!東郭明珠的不講理,他已經不是第一回見識到了。明珠是齊王府的郡主,齊王爺的千金,論輩分算是昭荀的師侄。所以昭荀向來也是讓着她,沒太跟她計較。
“雀靈,”明珠轉頭對雀靈說道,“回頭讓冬兒把我的被褥都搬這兒來!”
“你要幹什麼啊,明珠?”昭荀把她從藥案上拽了下來。
明珠狠推了昭荀一把道:“我來給你們當紅娘唄!要是生了孩子,我當個乾孃怎麼樣啊?”
“你再胡鬧,我真扔你出去了!”
“扔吧扔吧!”明珠的郡主脾氣上來了,抓起藥案上的小金稱,藥碾子,醫書之類的都一股腦兒砸向了昭荀。昭荀一邊用手擋開一邊喊道:“雀靈,趕緊把明珠帶走!”
雀靈在旁邊看熱鬧看得十分起勁兒,怎麼會在這時候插上一腳呢?
明珠越扔越起勁兒,又衝到藥架前,抓起一個白玉小罐就朝昭荀扔去。昭荀腦袋一閃,小罐子就直接砸到了剛剛走到門口的冰殘手裡。
“幹什麼?”冰殘把接住的小罐子丟給了昭荀問道。
明珠一見冰殘,立馬老實了。這幽王府裡,除了元胤,她最怕的就是冰殘了。她嘟着嘴巴,捱到雀靈身邊,低着頭不吭聲了。
冰殘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擡起眼皮問道:“你哥呢?”
明珠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哥去哪兒了。之前本想去見元胤哥哥的,誰知道他還在睡覺,後來我就去找雀靈了,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雀靈,”冰殘吩咐道,“帶了明珠回去。”
“知道了,冰殘叔叔!”雀靈拉起明珠就跑了。明珠臨出門前還回頭瞪了昭荀一眼。
等兩丫頭都走了,昭荀纔開始收拾一屋子的狼藉。冰殘在藥案前坐下後,順手拿起了一本醫書翻了翻問道:“那個樑兮兮,元胤安置在什麼地方?”
“哦,就是主子在城裡的那間宅子裡。”昭荀一邊撿東西一邊回答道。
“元胤查過她沒有?”
“主子沒有查,也沒有吩咐我們查,”昭荀直起腰問道,“冰殘哥,你覺着需要查樑兮兮的底兒嗎?”
冰殘輕輕地點了點頭道:“這事不能讓元胤知道,你告訴琥珀,在暗探裡尋個老成的,去查查樑兮兮的底兒。”
“知道了,冰殘哥。你是怕樑兮兮來路不正,給主子下套是不是?”
冰殘臉上掠過一絲擔憂道:“他現下就算知道是套兒,也會一頭栽進去。他迷糊,我們也跟着他一塊兒迷糊嗎?樑兮兮到底是個什麼身份,這事不查清楚難以安心。”
“興許你見過她,疑慮就會打消許多。”
“她真跟秦梨花很像?”
“除了長得不像,其他的都跟梨花夫人很像,連對主子說話的語氣都差不多。你說,主子能不迷糊嗎?”
“那元胤是怎麼把她弄回來的?”
“呃……”昭荀忽然打住了,眼珠子轉了兩圈,轉過身去假裝放東西道,“你得問主子了,這事我哪兒知道啊?”
“元胤跟樑兮兮一路來驚幽城,他能憋得住?”
“冰殘哥,”昭荀回頭笑呵呵地說道,“主子的私事我哪兒敢過問啊?你還是問他自己吧!”
冰殘那雙深邃的眼珠一眯,說道:“你有事瞞我?元胤不讓你說的?”
“沒有……”
“元胤動過樑兮兮嗎?”冰殘似笑非笑地問道。
昭荀一聽這話,倒吸了一口冷氣啊!不愧是冰殘哥,一問就問到重點上了!可惜,自家主子警告過他,要是把引心散的事說出去,就會讓喬鳶立馬關到幽關密牢去!
“不敢說?”冰殘察覺到了昭荀眼底那一絲猶豫。
昭荀笑了笑說道
:“冰殘哥,你就別爲難我了。你知道主子那脾氣的,我要說了,他回頭得整死我不可!上回琥珀對他用了激將法,結果琥珀那把寶貝匕首現下成了他的削木刀了!”
“他沒對樑兮兮用強吧?”
昭荀剛撿起來的一摞書嘩啦一聲全掉地上了,他心裡默哀着:冰殘哥你不用這麼瞭解主子吧?可爲難死我了!想說不敢說啊!
“心虛了?”
“冰殘哥,我真不能說……”
“他沒找你要點引心散之類的?”
昭荀實在憋不住了,噗地一聲就笑了出來。冰殘露出一絲得逞的微笑,點點頭道:“沒出息的傢伙,都混到這一步了?”
“也不能怪主子……不是……”昭荀真想把自己舌頭給咬斷算了。
“你也不用替他遮掩了,慢慢收拾吧!”
冰殘起身要走,昭荀忽然想起了什麼,忙叫住他說道:“冰殘哥,龍姑娘好像要走了。”
冰殘立刻停下了步伐,轉身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安排了樑兮兮的住處後,路過花好月圓外面,看見她貼了張盤鋪子的招子,好像打算把鋪子盤了。”
“哦……”冰殘的臉上透着一絲失望。
“你不去看看?”
“管我什麼事?”冰殘說完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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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荀一邊撿書一邊嘀咕道:“不管他的事?那他剛纔回頭來問我什麼啊?裝吧裝吧都!”
元胤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完全打破了自梨花過世以來的睡眠記錄,以至於昨晚遊夫人聽說他還沒醒過來,立馬親自跑來看了一眼這才安心地回去了。
當他睜開眼時,窗外一陣陰風吹來,彷彿要下雨似的。耳邊忽然響起了冰殘的聲音:“捨得醒了?”
元胤扭頭看了一眼,只見冰殘坐在旁邊跟自己下圍棋呢!他打了哈欠,枕着手問道:“沒去找龍翠月啊?”
“找她幹什麼?”冰殘慢條斯理地玩着手裡的黑白棋子。
“你自己心裡清楚。”
“找到她,學你用引心散?”冰殘嘴角溜出一絲殲笑。
元胤立刻轉頭瞪了他一眼,心想該死的昭荀,又把自己出賣了!冰殘含笑看着棋盤,一邊放黑子一邊說道:“別怪昭荀,用腦子想想也該知道了。樑兮兮的性格要是真跟秦梨花那麼像,你有那麼容易把她帶回來嗎?別忘了,當初秦梨花遇着你的時候也不喜歡你,是不是?她們要是口味相同,那樑兮兮對你也沒太多好感。你要不用點伎倆,樑兮兮怎麼肯心甘情願地跟你回驚幽城?”
元胤心裡那點小盤算直接被冰殘戳穿了,他那個鬱悶啊,真想一掌拍死冰殘得了!真想不明白當初自己的母妃怎麼找了這麼一個人給自己當貼身侍從!
“你可真有出息啊,趙元胤,”冰殘瞥了他一眼笑道,“都混到用引心散的地步了?既然都用了,怎麼沒見你把樑兮兮帶回來,爲什麼要安置在王府外呢?”
元胤起了身,甩開了蓋在自己身上的薄被,看着冰殘說道:“我是聽出來了,有人閒得發慌了。想去的地方不敢去,想找的人不敢找,可見沒比我出息多少啊,是不是?要不一會兒我就派府里人把龍翠月那鋪子盤下來,好生地送她回寧家灣去,省得有些人沒事跑我這兒來跟自己下棋,裝清閒。”
“隨你。”冰殘淡淡地吐了兩個字。
“好,”元胤起身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我再替她那兒子找個爹,那就更好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夫妻恩愛,子孝妻賢,足以羨煞旁人啊!”
“你什麼時候這麼多話了?”
元胤喝了口茶,斜眼瞟着他淺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跟我廢話,你喜歡跟龍翠月廢話而已。也不知道是哪天晚上,她兒子病了,有人守了她和她兒子一夜,我真是納悶了,我驚幽城的城防官什麼時候成大夫加奶孃了?”
冰殘果然被元胤刺激到了,臉色微變,手裡的那把黑子兒嘩嘩嘩地落到了棋碗裡,挑起眉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元胤。元胤心裡舒坦了,誰讓冰殘戳了他的痛處呢?他不戳回來,他就不是趙元胤了!
nbsp;“要不,我再送你個人情?”元胤逗他道。
“不用。”
“替你了結了莊允嫺,如何?”
“我自己會了結,言歸正傳,齊王府來人了。”
“誰?”
“祺祥和明珠。”
“祺祥人呢?”
“你說呢?”
元胤翻了白眼,丟了茶杯在桌上道:“真是八百年改不了本性!”
就在這時,昭荀帶了東郭祺祥來了。祺祥一進門就笑道:“兩位哥哥早啊!”
冰殘抄手問道:“還早?昨晚的酒醒了?”
祺祥往元胤旁邊一坐笑道:“早醒了,就是頭有點暈,在牀上躺了一會兒。”他又轉頭對元胤笑道:“你也剛剛醒?昨晚我們到的時候你還在呼呼睡大覺呢!難得看你睡得那麼香,我都沒忍心吵你。”
元胤笑問道:“昨晚又去宿了哪個名角兒?我驚幽城裡哪家妓館又得你臨門了?”
祺祥嘿嘿一笑道:“瞧你說的,我就是閒得無聊出去逛逛罷了!誰讓你昨晚一直睡大覺的?再說了,我也沒宿在外面,回了王府的啊!”
元胤冰殘和昭荀都各自笑了起來。這齊王府的小王爺沒別的嗜好,就喜歡逛妓館暗昌家。每回到了驚幽城找不到人了,元胤就知道該往哪兒搜了。
“笑什麼呀?”祺祥一臉君子坦蕩蕩的表情說道,“去了又怎麼了?我跟你們說,偶爾去去那種地方,也無傷大雅的。昭荀哥是老實人,不去也罷了,你和冰殘哥裝什麼呀?”
元胤白了他一眼:“你是偶爾?人在驚幽城的時候,有幾天是在幽王府的?”
祺祥忙笑道:“別提這茬了,言歸正傳吧!這回我來有兩個事。第一件事就是關於你母妃順太妃的事。”
元胤立馬問道:“你爹找到人了?”
祺祥點頭道:“我爹找到了當年那個洪御醫的後人。洪御醫臨死之前留下一本手札,裡面記載着你母妃順太妃過世時的驗屍記錄。”
“與宮裡的存檔可一樣兒?”元胤問道。
“是一樣兒的。”
元胤有些失望,垂下眼眸道:“這麼說來,白找了?”
祺祥笑道:“那可未必!當初我爹也以爲白找了,可洪御醫的後人跟我爹提了一件事,說洪御醫生前曾提過順太妃的死因可疑,臨死前的症狀與另外一個人很相似。”
“誰?”
“周世宗柴榮!”
元胤眉心一擰,問道:“怎麼會跟他一樣兒?”
“洪御醫家世代都是行醫的,祖上也曾是周世宗柴榮的御醫,自然也有醫錄手札留下。洪御醫也是偶然間翻看祖上留下的一本手札發現,柴榮病發時的症狀與順太妃很相似,但兩人所患的疾病卻大不相同。其實,洪御醫自己也曾懷疑過,順太妃並非疾病纏身而死,而是死於中毒!”
“中毒?”元胤眸光一暗,“什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