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側耳聽了聽聲音,不像是尹媽媽在拍門,便對蘭妮兒說道:“我先出去瞧一眼,你把房門,窗戶都閂上,我不叫你你別出來,知道嗎?”
蘭妮兒臉色發白地使勁點點頭,抓着兮兮的手含淚說道:“樑姑娘,萬一是我們塞上煙雨的人,你應付不了怎麼辦啊?要不,我們從前門跑吧!”
“要真是你們塞上煙雨的來抓你,你只當她前門不會留人兒?你顧着你自己就行了,我不叫你,千萬別露臉,知道嗎?”
“知道了,樑姑娘,小心啊!”
外面幾個人正火急火燎地敲着後門,忽然一下,兮兮把門拉開了,爲首的中年婦人險些一頭栽了進去。舒愨鵡琻她站穩後打量了兮兮一眼說道:“哦,我認得你,你是在茶坊裡幫工的那個丫頭。我問你,你家尹媽媽呢?”
“去殷府上給太妃娘娘做晚飯了,有事兒嗎?”
“喲,搬這麼大個名頭出來嚇唬我啊?”那中年婦人抖着她那一臉的濃妝豔抹說道,“我知道她從前在殷府上當過養娘,頂多就是一奴才,能跟太妃娘娘有多大交情,嚇唬誰啊?有人瞧見我們家蘭妮兒跑這兒來了,識相點,叫了她出來,趕緊的!”
“跟誰在這兒發號施令呢?只當這兒是你們那塞上煙雨?什麼蘭妮兒蘭裡子的,我不認識。”
“好,你不認識,等我搜出來叫你好好認識認識!”中年婦人一招手,撥開兮兮,領着身後那四個家丁模樣的男子便衝了進去。
兮兮沒理會他們,由着他們在後院蒐羅,自己走到院子裡的石桌前,慢條斯理地拿起把菜刀在墩子上砍起了鴨子。桌面上放着雞鴨都是尹媽媽晌午動手倒騰出來的,打算過中秋的時候吃,剛纔沒開門之前,兮兮把菜刀和墩子都搬了出來,這會兒一邊瞟着他們搜院子一邊玩起菜刀。
“這屋子指定有人!”其中一個家丁指着蘭妮兒待的房間喊道。
那中年婦人上前使勁推了兩下,見門是從裡面閂上的,便揚起手掌拍門道:“妮兒,我知道你在裡頭,識相的就趕緊滾出來!瞧瞧你今天闖的禍,不過是叫你去伺候霍少爺,你倒好,給人打傷了!你還有臉在這兒躲着不回去?趕緊跟我回去,跟人霍少爺賠禮道歉!”
蘭妮兒果真聽了兮兮的話,咬死不出聲兒。那中年婦人又拍了幾下門,見沒人迴應,便招呼四個家丁把門撞開。
“哎哎哎,幹什麼呢?”兮兮衝他們喊道,“這是打算拆房子啊?你們拆遷隊的嗎?”
中年婦人氣勢洶洶的走到兮兮跟前,指着那屋門說道:“人就在那裡頭,不出聲兒我也知道!”
“喲,這位婆婆,”兮兮揮刀往墩子上一砍,笑道,“您還長透視眼了?不出聲兒您也能知道里頭有人沒人?那還在塞上煙雨待着幹什麼啊?出門扯個幌子做個半仙兒,比伺候男人更來錢呢!”
“跟我裝蒜是不是?”中年婦人指着兮兮喝道,“有沒有我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小丫頭,少在老孃跟前耍花招,老孃什麼樣的姑娘沒見過,不缺你這一色!趕緊把那屋裡的人叫出來,省得老孃叫人親自動手了!”
兮兮停下手,上下打量了那中年婦人一眼說道:“我這瓣小蒜倒的確配不上您這麼根花裡胡哨的胖蔥,所以啊,我也沒裝啊,實話跟您說了,您自己不信啊!”
中年婦人一聽胖字,眉心都擰成川字了,咬着牙齒怒瞪着兮兮喝道:“小嘴還真會掰扯啊!行,我懶得跟你廢話,撞開了門兒,找着了蘭妮兒,我這纔跟你算賬!”她說完轉身招呼那四個道:“你們幾個,多使把子力氣,幾下子給我撞開,把蘭妮兒逮出來!”
“對呀對呀,趕緊撞吧!”兮兮又揮刀砍了一下,濺起的碎鴨骨彈到了中年婦人臉上。她忙捂着臉往後跳了兩步喊道:“你作死啊?濺我臉上的了知道不知道?”
“喲,瞧您這副尊容還勉強敷衍得過去,難不成還是個青光眼嗎?沒看我這兒正在砍鴨子啊?您自己往這兒湊,我能奈何您嗎?”兮兮說着衝那四個晃了晃手裡的菜刀吆喝道,“哎,哥幾個,要撞就趕緊的,最好啊,把這院子一把火兒燒了都成!橫豎塞上煙雨不缺銀子啊,回頭這院子一燒,我把那有的沒的都往清單上一列,沒準我們家尹媽媽就*之間成富婆了!”
“別聽她的,”中年婦人揉着臉招呼道,“撞!大不了就是一扇門,我賠!”
“是呀,”兮兮使勁地揮刀着鴨腿說道,“你們撞了,我這兒也好去殷府跟尹媽媽報信兒啊!今晚這太妃娘娘晚飯能不能照點兒吃,全在你們幾個身上了,哎,趕緊的,別磨蹭了,早撞早了事啊!”
那四個家丁瞧着兮兮那揮刀的架勢,又聽她這麼一說,都沒敢動手了。畢竟殷太妃回城,那是全城都知道的事。得罪了尹媽媽事小,可要得罪了太妃,誰知道會遭什麼禍呢?
中年婦人見他們四個不動手,忍不住數落道:“就給嚇着了?什麼膽兒啊?別愣着了啊,撞出了事兒我擔着!我還不信了,殷府那太妃還能給個姐兒撐腰了!”
“說得沒錯啊,這位婆婆……”
“你罵誰婆婆呢?”中年婦人對兮兮這稱呼極爲不滿。
“誰罵你了?”兮兮笑米米地說道,“我是尊敬您,才叫您一聲婆婆啊!難不成您還是從棺材板子裡跳出來的先人?這麼稱呼您不合適吧?”
“死丫頭,嘴巴挺利索的!有這工夫跟老孃耍嘴皮子,還不如儘早把裡頭那個勸出來,你只當我們塞上煙雨的人好對付?”
“誰願意跟你耍嘴皮子了?明明是你們幾個在這兒東拉西扯的,要撞又不撞的,”兮兮拿着明晃晃的刀抖落了幾下說道,“到底爽快點啊!出來混的還怕什麼太妃娘娘嗎?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兒唄!二十年後又是一個出類拔萃的ji界精英,多好啊!我跟你說,這位婆婆……”
“誰是婆婆!”中年婦人有些火了。
“先人?”
“死丫頭!”中年婦人抓起桌面上的一隻雞就朝兮兮扔去。兮兮靈巧地躲開了,用菜刀指着中年婦人笑道:“說歸說啊,糟蹋東西幹什麼啊?我也不想在這兒加班呢!你們撞了我就能下班看熱鬧了,你們也能逮了那個什麼妮兒回去了,多好呀!要不,婆婆先人,您親自動手給他們哥幾個做個示範?”
旁邊那四個家丁都忍不住偷笑了起來。中年婦人的臉給氣得都紅裡透白了,可她到底沒敢再招呼撞門,而是一屁股坐下來說道:“行,拿太妃壓我是吧?門兒我不撞了,我就在這兒候着尹媽媽回來!我還不信了,她敢藏着我們塞上煙雨的人不放!蘭妮兒是入了籍的,她一個婦道人家藏個姐兒在家想做什麼?難不成想幹那檔子暗cang買賣?哼,不怕官府拿她問罪嗎?”
“行,您要坐,慢慢在這兒坐着。”兮兮說完往伙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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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她不在院子裡,中年婦人又衝那屋子喊話道:“妮兒啊,你是躲不過去的,乖乖出來跟我回去,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跟霍家少爺賠個不是嗎?別真鬧掰了,那才難堪呢!你想想,尹媽媽能管得了你多久?以爲塞上煙雨沒點規矩了?別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掌院媽媽那兒呢!想要往後日子好過,早點滾出來!”
說完,中年婦人又招呼那幾個去撬窗戶。那哥幾個正跟窗戶較勁兒時,兮兮忽然捧着一個托盤走了出來,見了他們那架勢,忙笑問道:“累了吧,幾位?歇口氣兒,橫豎還早呢,喝口茶慢慢撬去!”
中年婦人往兮兮托盤裡瞟了一眼,轉過臉去輕蔑地笑了笑說道:“誰喝你們茶鋪子裡的廉價茶去?給我拿開!”
“您來了茶坊不喝茶,難道是來聽書的?”兮兮笑着把東西一一放上了桌,“您放心,我用了我們茶坊最好的茶,頂級六安瓜片呢!茶是我親手點的,芝麻和花生今早炒的,紅棗枸杞都是上好的,炸油酥也不是隔夜的,這麼好一碗茶滿城再也尋不着第二杯了!”
“哼!不知給多少人喝過的,髒死了,拿開!”中年婦人從腰間抽出一條絲帕掩了掩鼻子說道。
“哎喲,這位婆婆先人啊,”兮兮一邊放茶果子一邊笑道,“您非要說這話,那我喉嚨口上有句話也想說出來,只怕您不高興呢!您嫌棄我這杯子多少人喝過,我還沒嫌棄您給多少人睡過呢!”
“你……”中年婦人順手抓起面前的那碗茶便摔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你再說句試試!”
“說不過就要翻臉了?”兮兮坐下後,端起一碗茶自己先美美地喝了起來。
“小丫頭,別蹬鼻子就上臉!你纔來驚幽城多久?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鳳娘可不是好惹的!你嘴巴里再冒出一句半句難聽的,我立馬撕了你的嘴!”
兮兮捧着茶盞一邊喝一邊回話道:“不用出去打聽了,瞧您今天這火氣,進門這吆五喝六的架勢我就知道,您不好惹。”
蘭妮兒又抹了一把清汪汪的眼淚道:“橫豎我死也不回去了!我一回去,掌院媽媽指定讓我給那姓霍的賠禮道歉,伺候他,到時候他能放過我嗎?我非得死在他手裡不可!鳳娘,你我都在塞上煙雨待了好些年的,您發個善心行不行?今晚就當沒見過我,我明早收拾包袱出城,再也不回來了!”
“這倒不是個好法子,”兮兮扶着蘭妮兒坐下道,“你是入了籍的,私逃了早晚是要給拿回來的,到那時,你纔是有口莫辯了。”
“聽聽,”鳳娘指着兮兮對蘭妮兒說道,“人家這姑娘纔是腦子清醒的呢!你躲,能躲得了幾時?除非你跟銀兒一樣兒,能脫了籍從良離開這兒,要不然那姓霍的還是得逮你收拾!那小子從前就瞧上你了,那時候張媽媽在,從不讓你伺候他那樣小戶人家的少爺,這才落了他一肚子的怨氣。現下他能花銀子整月整月地養着你,可不得勁兒地收拾你嗎?”
一聽這話,蘭妮兒又滾出了兩行淚水,拉着兮兮的手哭道:“樑姑娘,尹媽媽說過你認識王府的人,你看你能不能幫我疏通疏通?我有些私房,全數都交給你辦這事兒,你好歹搭把手行不行?”
“是嗎?”鳳娘沒等兮兮說話便問道,“姑娘你還認識王府的人?不知道認識哪位?要是能說得上一兩句話的,那她脫籍的事兒就好辦了!”
兮兮心想,我怎麼就成了脫籍專業戶了呢?要想空手賺銀子,這行道倒是挺來錢的。她笑了笑說道:“也沒認識什麼大人物,就有個朋友替王府辦差的。”
“說起王府啊,我也有點生氣,”鳳娘指了指蘭妮兒說道,“她們那四個本來是張媽媽一手*出來的,現下都給打入了冷宮,交我張羅。前兩天,掌院媽媽收到王府派的帖子,說是中秋之夜要設宴,得幾個陪襯的姑娘。我心想估摸着輪不上她們四個,果不其然,今天掌院媽媽就答覆了王府,會領着她帶來的那幾個丫頭去王府赴中秋之夜,想想,真是可氣呢!”
兮兮順口問了一句:“有這事兒?王府中秋還請姑娘們去?”
“也就是去應應景兒,跳個舞唱個曲兒,再不就表演些拿手絕活兒,鬧鬧氣氛唄!大戶人家,哪家不會請兩個會唱會跳的去?王府設宴那自然是從塞上煙雨挑揀了。這兩天往掌院媽媽跟前轉悠的人多了去了,誰不想往王府裡湊熱鬧啊?可我就知道,誰去說好話都沒用!掌院媽媽那心啊就是偏着長的。”
蘭妮兒抹乾了淚痕道:“可不是嗎?她養的那幾個就當寶似的,我們倒像沒人要了。王府有三年沒辦過中秋夜宴了吧?好容易今年辦了,她指定得先把她手裡那幾個送到王府去!”
兮兮輕輕地哼笑了一聲問道:“送去幹什麼啊?等着挑揀嗎?”
“這還用說嗎?”鳳娘冷笑道,“若是能在王府夜宴上露個好臉,給王爺挑中了做了姨娘也不什麼新鮮事兒。且不論王爺了,就是被王爺手底下那些將領jun官瞧上了,那也是好去處啊!姑娘你是不知道,王府的確是三年沒辦過什麼宴席了,這回我聽說,王府的遊夫人親自派了帖子,請了王爺手底下的那些將領,不知道會有多熱鬧呢!這樣的場合,你說,哪個不姑娘不想去湊湊的?”
兮兮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啊!這麼說來,要是給看中了就能魚躍龍門了?”
“可不是這話嗎?唉!”鳳娘用絲帕扇了扇臉道,“我呢,是人老珠黃了,沒什麼熱鬧可湊的,誰還能看上我呢?我只是覺着妮兒她們四個挺憋屈的。我說妮兒,別怪鳳娘狠心,你這麼躲着真是躲不過去的,連那魏家少爺都移情別戀了,這城裡誰還能保你?”
蘭妮兒使勁搖搖頭道:“我死也不回去了!往常還有銀兒姐陪着,現下我孤零零地一個人回去了,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呢!”
“要不這樣吧,”兮兮開口道,“鳳娘,勞煩您回去跟你家那掌院媽媽說一聲兒,就說蘭妮兒今晚不回去了,在尹媽媽家歇着養養傷,明天才能回去呢!”
“躲得過今晚,躲不過明天啊!”
“您放心,這事兒我心裡有數,只是勞煩您回去把蘭妮兒身上的傷說得厲害點,說癱在*上也成,橫豎今晚先混過去,明天我自有法子應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