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雲聽見這話可不高興了,豎了眉毛低聲罵李秉誠:“你個缺德貨!是瞧着枝兒如今好了,心裡不高興還是怎麼?什麼蹊蹺不蹊蹺?可不能亂說!我可跟竹枝說了,反正這事在咱們青河也還沒傳開,叫她自己也別說。要是跟馮家那頭能好聚好散也就罷了,要是馮家那個老餿貨要鬧騰,我倒要看看她個平頭百姓跟枝兒這御賜的探花郎怎麼個鬧騰法!呸!非得叫她碰一鼻子灰,把他們祖上的臉都丟乾淨!”
說完還不忘了警告李秉誠:“我可告訴你啊,嘴給我關緊點兒,尤其老馮,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他!”
李秉誠沒好氣地翻了個身:“我缺德,你還缺心眼兒呢!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這從青陽到京城幾千裡地,她一個女子身無分文的,怎麼上的京?別的不提,路引,你知道是什麼不?沒那個東西,離開青陽五十里地就能給你抓回來,送到礦山挖礦去!”
羅素雲哪兒管得了那個,她正沉浸在竹枝做了官大人的興奮裡頭,聞言只說:“反正竹枝不會騙我,她還給我看了她的印信了。我可警告你,不能告訴老馮頭!”
李秉誠再是能說會道,跟一個胡攪蠻纏的老媳婦兒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得胡亂點頭道:“是是是,我曉得了。”說罷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要不是因爲你這侄女兒,我跟老馮頭幾十年的交情,能像現在?碰上了招呼都不打上一個?”
羅素雲沒好氣地道:“那你滾吧,跟他睡去就是!好得穿一條褲子似的,落着他什麼好了?”
“是啊!”李秉誠又嘆氣:“老馮頭這一輩子就叫他那個婆娘給毀光了,他連婆娘都降不住,也沒甚意思!”
羅素雲便斜了眼:“敢情您這意思,降服婆娘很有一套了?”
李秉誠忙賠笑:“我哪兒是那個意思啊!我是說每次他婆娘來找你的茬,我瞧着心疼呢!他連個婆娘都管不住,欺負我婆娘,還欺負我婆娘侄女兒,這家也太亂了,難怪發不起來家!”
提起發家致富,羅素雲忽然想起竹枝悄悄塞給自己的東西,一骨碌爬起來摸出鑰匙開了箱籠,捧出來叫李秉誠瞧:“竹枝偷偷給我的,說留給金碗他們幾個呢!”
李秉誠一瞧,是一匣子珍珠,燭火下泛着幽幽的熒光,每一粒都有拇指蓋兒大小,更難得是都一樣大,看得他都呆住了。
瞧他那傻樣,羅素雲可得意了。跟李秉誠成親這麼多年,就今天竹枝作爲孃家人給自己狠狠長了回臉面,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炫耀道:“知道這個是什麼不?這可是當今聖上賜給竹枝的,別看這麼十幾粒,這皇宮大內出來的東西,那是有錢也買不着的。我都數過了,十八粒,正好咱們三個孩子一人六顆,等咱們再攢點兒錢,去縣城,不,去府城,最有名的銀樓,請手藝最好的師傅給做成首飾,傳給咱們孩子,讓他們當傳家寶給傳下去!”
竹枝那頭也正說起這珍珠。東西是迎春收拾的,她自然心裡有數,雖說竹枝已經教訓過她,不要對自己的事情多嘴,可這小丫頭總是不長記性,又當着竹枝的面兒低聲唸叨起來:“夫人,那珍珠可真是稀世少有的,就是周夫人那樣的豪門鉅富,也不見得能找出幾十顆一模一樣的來。您可真大方,擡手就是十幾顆送了人,也不心疼心疼,奴婢瞧着都覺得心疼得慌呢!”
難得竹枝心情好,居然沒有訓斥她,主要是竹枝覺得,一段日子相處下來,這丫頭到底是心偏了許多,擔心這珍珠也是向着自己罷了,因此便調笑道:“你倒是比我還心疼,不過幾顆珠子罷了,值得什麼?對我好的人,我必然對他們更好,珍珠再好,也是死物,哪裡有情誼來得珍貴?十幾顆珍珠多麼?我那一斛珠子上萬顆,你要是喜歡,等會兒和牡丹一人拿一顆去玩就是。”
“啊!”迎春以爲自己耳朵出了錯,又驚又喜地驚叫起來。牡丹眼裡也射出了驚喜的光芒,難以置信。不過迎春到底在周大人府裡呆過,雖是粗使的丫頭,也曉得輕重,耷拉了眼角道:“奴婢多謝夫人厚愛,只是這是御賜的,可不是奴婢們能受得住的福氣,不敢得夫人賞賜。”
原來還有這麼個說法,牡丹剛飛揚起來的心情也跟着低沉了,癟了癟嘴也跟着說:“奴婢多謝夫人厚愛。”
竹枝樂了:“管那麼多呢!聖上賜給我了,就是我的,我樂意怎麼着都行。你們倆一人一顆,自己拿了玩兒去,別讓別人瞧見就成。只要記住,跟着我,必不讓你們受委屈,可若是幹了對不起我的事兒,今日的賞賜有多重,來日的懲罰就有多重。”
迎春和牡丹兩個覺得她說得在理,自己偷偷藏着,別讓人家瞧見,誰知道她們得了御賜的珍珠?再聽見竹枝後頭的話,自然心悅誠服,又向竹枝表了一番忠心,喜滋滋地拿了珍珠鄭重地藏了。
瞧見倆個小姑娘的模樣,竹枝也覺得開心。如今她有錢了,雖不是富可敵國,可小小土豪一把,炫個富什麼的,還是沒問題的。錢多了,就是個數字而已,這異世又不像她的前世,那些電腦網絡手機咖啡什麼的,就是有再多的銀子也得不到,享受也是有限的。既然如此,只需付出一點點便可以讓大家都開心,何樂而不爲呢?
當然竹枝是不會承認她這種毫不猶豫就大手大腳的行爲有着濃濃的暴發戶氣息。俗話說三代才知吃穿,她前世今生都是農村出身,叫她說什麼底蘊氣質都是假的,更何況她在這落後的異世實在覺得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她倒是喜歡電燈、喜歡上網,可那就是拿着銀子也買不到啊!暴發戶就暴發戶吧,姐開心!
接下來她也不會急着往下河村去,瞧着青河鎮這繁榮的景象,她倒是有心在青河鎮買處宅子。
青陽觀不曉得要修多久,租住房子,倒不如買處房產來的划算。況且瞧着青河鎮的勢頭,就是往後這宅子不住了,轉手也能升值。既然改了主意,小福的目標就從租房子改爲買房子,難度倒是大了點。
覺得青河鎮不錯的不止竹枝一人,想要買處房子哪裡簡單了?不過好在有李姑父這個地頭蛇,沒幾天便有了消息。
說起這戶人家,竹枝也還有些印象,正是“鎮壓”她的活神仙做過法事的俞家。
俞家也算是大戶人家,生意做得不小,青河鎮這裡的宅子,是原來的俞老爺養的外宅。後來那女人死了,宅子也就收了回來。現在的俞夫人喜歡青河鎮寧靜悠遠的氣氛,時常來小住。去年說是宅子鬧鬼,請了活神仙來捉鬼,沒成想後來居然連累到竹枝身上。
鬼有沒有捉住不知道,不過俞夫人年前重病,一命嗚呼了。家裡的子孫都覺着這宅子不吉利,便想轉手賣掉,誰知大家聽說這宅子鬧過鬼,都不樂意買了。
那處宅院李姑父知道,沒進去過,不過聽說修得極好,聽說竹枝要買宅子,猶豫了一下便告訴了她,末了便還是不放心地說:“說是開價五千兩,三進三出十幾個院子,還有亭臺水榭什麼的,都說跟畫兒上畫的一般,只是要價太高,加上往年鬧過鬼,一直沒人買罷了。侄女兒要是急着買宅子,如今青河鎮上急着賣的也就這一處罷了,旁的倒沒聽說有要賣的。”
竹枝聽了也猶豫了一下,價格倒不是最主要的問題,誰讓咱們是暴發戶呢?只是十幾個院子未免太多了些,她就一個人帶着倆丫頭一個小廝,住不了那麼大的。要是照她的想法,就像京城周寡婦那樣的小院兒最合適不過了,獨門獨戶一個小院兒,簡簡單單,種點花草樹木,養幾隻小雞,那纔是過日子的模樣。
到底咱層次不夠啊,那麼大的院子,還不得瘮的慌麼?
羅素雲一聽說就嗔怪李秉誠:“瞎說呢!五千兩啊,那不是糟踐錢麼?咱們枝兒的錢哪一分不是辛苦得來的,可不能就這麼扔了。”又勸竹枝:“早就叫你搬我那兒去住,你又推脫,這會兒又急着買什麼院子?就住姑姑那兒去,還能委屈了你不成?”
不是委屈了自己,是怕委屈了姑姑一家。如今金碗娶了媳婦,李家也是一大家子人了,竹枝是打算住到青陽觀的差事完結爲止,只怕還得好幾年,何必住到一起討人嫌呢?她忙笑着推辭了,打消了買俞家宅子的打算,繼續安頓在客棧裡頭。反正客棧裡頭她也是包的上房,住着也挺好的,只是不是自己的家,總有些不踏實罷了。
可沒想到夜裡牡丹這素來沒什麼話的,居然悄悄跟自己說:“夫人,俺覺得,不是,奴婢覺得李老爺說的那個宅子不好。”
竹枝來了興致,撐起頭問睡在牀邊踏板守夜的牡丹:“怎麼不好了?你說說。”
牡丹說:“奴婢說了您別生氣。一來嘛,鬧過鬼的,想着就怕,不好。再來嘛,李老爺那個模樣,讓奴婢想起奴婢的小叔叔,往回他找奴婢爹孃借錢,又想知道奴婢爹孃手裡到底有沒有錢,就故意說要買個什麼,報個加錢試探試探。奴婢今天聽李老爺的話,就覺得跟奴婢的小叔叔很像。”
竹枝聽了沒說話,牡丹以爲她生氣了,低低喚了兩聲。只聽竹枝嘆了口氣道:“沒什麼,你說得對,快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話是如此說,可她自己想着這事,還是輾轉了一會兒,方纔睡了過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