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小姐,宗主請你去他那一趟。”雛田剛想答話,就被管家的到來打斷了。

“是,那麼寧次哥哥,明天見。”雛田不敢耽誤,父親基本不會找她的,一直以來從未傳喚過自己,今天是怎麼了,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吧。這些年父親從未注意過自己,不曾在自己身上浪費過什麼時間,雖然覺得很孤獨,但這樣也好,父親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不該花費在自己這種“沒用”的人身上的。

“父親大人。”雛田有些緊張。有多久沒和父親單獨相處過了,多久沒有和父親單獨說過話了,從跟着夕陽紅老師就再也沒有了吧;從花火比自己優秀後就再也沒有過了吧。所以緊張,生怕再讓父親失望,不過父親應該也沒對自己報過什麼希望了吧。這樣就好,不用讓父親大人再失望了,雛田暗暗地鬆了口氣。她不是花火,不會去反抗,不會去覺得不公平,即使覺得有那麼點委屈和孤獨,但還是慢慢自己去接受那個事實。

“雛田,我想把宗主之位傳給寧次。”不知道怎麼開口,大概是太久沒和這個女兒說過什麼話了吧,有的一直都只是命令和囑咐,以至於怎麼樣用父親的口吻和她說話都不會了,一開口就是平白直敘的陳述,不像是商量,說是命令或者說是通知反而恰當的多的多。事實上也正是通知。因爲雛田如何反應根本沒考慮在內,這丫頭一定會同意的。

“父親大人的決定是正確的,寧次哥哥確實比我適合。”根本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安,回答地理所當然,好像這個決定本來就該是理所當然。無疑雛田的回答在日足的預料之中,但這種理所當然的反應和微笑又讓日足於心不忍說下面的話。

“必須是宗家才能繼承宗主之位,你是知道的吧。”都到這一步了,只能往下繼續。

“是的,女兒知道。”

“所以,爲了讓寧次成爲宗家,需要讓他和你成婚,這是讓他成爲宗家的唯一的辦法了,用你宗家大小姐的身份幫助他,那他有那個身份……”日足覺得說不下去了,作爲父親,真的欠雛田太多了,多的都不知道怎麼去彌補,一直以來一直忙着彌補寧次卻忽略了真正虧欠的人。但是就這麼罷手又覺得不甘心,明明可以好好地彌補寧次那個孩子了,可以對弟弟做出交代了,要是就這麼放棄,那虧欠的是兩個孩子,繼續,最起碼還彌補了寧次這個孩子。不止是掙扎還是煎熬,本來一直以爲這麼做事對的,但看着雛田又覺得其實說不定從一開始就錯了,一直錯了。

很安靜,父女兩個都很安靜,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對於日足來說是自責和對女兒的愧疚,而對於雛田來說是不知道該怎麼出聲。知道自己的另一半會有家族來決定,自己也沒準備反抗,但沒想到是寧次哥哥,這種政治式的婚姻自己是受害者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拖累寧次哥哥呢?明明他因爲日向一族的宗家和分家制度受了這麼多苦,爲什麼還要繼續因爲這個捆綁住他呢?他和自己不一樣,明明可以去找自己心愛的人,明明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他還要機會的,一直這麼認爲的,一直也是這麼羨慕他的,但現在卻要和自己綁在一起了,陪自己一起成爲受害者了。完全沒有有人陪着不幸的那種安慰,有的只是心疼,明明不想再有人受傷害的了,果然還是自己不夠強大嗎,不能守護好自己的周圍的羈絆嗎。

“好的父親,要是寧次哥哥同意的話,我願意。”沒想過自己能用好“大小姐”的身份,一直以來只是頭頂着這個頭銜而已,也沒爲家族做出過什麼貢獻,要是最後還有這個用途也不錯,也算自己爲家族做了點什麼,雖然少的可憐。至於是否傷心,倒也沒覺得什麼傷心,沒什麼多大的情緒起伏,要說有什麼,那就是擔心吧,這樣對寧次哥哥並不公平,不知道他要怎麼辦好。“但是父親大人,這樣對寧次哥哥不公平,明明他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卻用宗家的身份把他困住了。”

日足不知道怎麼回話,因爲就是這時候,這個孩子還是在爲別人考慮,她不是天使,爲什麼這時候還要站在別人的角度上考慮呢?爲什麼她覺得自己的犧牲就是理所當然的呢?還有剛剛說“我願意”的時候是這麼的平靜,平靜地就像往日在迴應自己的命令一樣,沒有任何的不服氣、任何的情緒。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是怎麼想的,哪怕一句頂嘴也沒有。掉眼淚也是好的啊,但她就是這麼平靜,就像沒有風的湖面,連個漣漪也沒有,考慮的也都是他人的幸福,是什麼時候自己把她逼到這個地步了?一直以來確實不停地要求她堅強,但沒有要求她從不軟弱啊。日足的心,疼得厲害。

“我一直想彌補寧次,所以……拜託了,好好照顧寧次。”日足對着女兒行禮。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做才能彌補自己對於雛田的愧疚,就像當初不知道怎麼彌補對替自己死去的弟弟的愧疚一樣。不對,更甚,對於弟弟,自己起碼彌補了寧次,但是對於雛田,自己還在不停地逼她。

“父……親。”父親對着自己行大禮的這種舉動無疑嚇到雛田了,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說什麼好。連說話都打結了。

雛田告別父親回去後並沒有回房間,只是站在下着雪的庭院裡,一個人呆呆地站着,望着天上的飛雪,沒什麼表情,只是一直一直望着天空,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天明明已經黑的什麼都看不見了。早上,傭人們起來掃庭院的時候發現滿身是雪的大小姐,嚇壞了,連忙過去拍掉她身上的雪,給她準備薑湯火爐和熱水。不知道她到底在這庭院裡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爲什麼呆在這裡,更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而從頭到尾,雛田只對他們微笑地說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