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教坊司中便迎來了衆多的賓客。
“諸位,今日請各位來,一則是讓大家來評判這兩個姑娘鬥藝,是何人更勝一籌。二來是,這二位姑娘的才藝可遠勝這教坊司中多數姑娘,也算是借花獻佛,博各位一笑了。”楚越藏青色的長衫,頭戴着素色發冠倒顯得一表人才,再加之本就是有着大家族的底蘊,舉手投足間更顯大家風範,也贏得了衆人的好感。
“吾等本就是此間常客。此等美事自是不會錯過。”陳學低低一笑,可是引得其他文人騷客俯首淺笑。
停頓了一下之後,陳學便開了口,“不過,今日陳某可是請了貴客而來,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哦?陳公子請說。”楚越點了點頭。
“不知楚公子可曾聽說過熊權?”陳學拉着熊權站了起來,似是想要引薦給楚越。
楚越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那你可知熊某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熊權理了理衣襬,對着楚越拱了拱手,“熊某每到一處,必要以一位美人畫一卷畫。”
“這教坊司中可是不缺美人,莫非沒有熊公子喜歡的?”這規矩楚越也曾耳聞,更何況熊權一畫值千金,雖是名中帶權,可爲人卻是風流倜儻,完全視權貴爲糞土,倒也是隨性之人。
熊權環顧了一下四周,尷尬而緩慢地搖了搖頭,“暫且沒有作畫的念頭,還是稍後再說吧。”
楚越點了點頭,便對着二皇子所在的位置望了過去,見他點頭之後便拍了拍手,紅兒和莫如雪各自從兩邊走上了舞臺。
紅兒着了一襲蘭色的紗質長裙,看起來淡雅脫俗,裙襬繡滿珍珠的薄長紗,行走間抓人眼目,腰繫一條奶白色無紋腰帶上綴着一行小小的銀色小鈴鐺,細小的聲響帶着不經意的誘惑。
烏黑的長髮被盤成高高的髮髻,斜插着一隻綴着銀鈴鐺的簪子,柳葉眉下,扇子似的睫毛下透露出黝黑明亮的星眸,因着上了妝,更是攝人心魂。
反觀莫如雪,倒是應了紅兒的名字,一襲紅衣豔得讓人心驚,可有因着那無時不刻的媚眼而經不住想要靠近。
微微束起的頭髮,偶爾散下的幾縷髮絲,貼着莫如雪的臉龐,偶爾隨着她的動作飄動着。
熊權細細地打量着兩人,均是美人胚子不假,卻又似乎是過頭了些,暗自咋舌,只等兩人獻藝。
陳學見熊權完全沒有動筆的念頭,也是暗自搖了搖頭。
桐月汐擠在人羣中打量着衆人的表情,眼看着兩人的反應,也是覺着好笑,而人羣又太過擁擠,不由微微退出了一些,站到了外圍。
率先獻藝的自是挑釁的紅兒,不過還真別說,紅兒當真是有兩把刷子。
這舞技當真是讓人目眩神迷,簡單的下腰都能讓人讚歎不已。
“哎,當真不過是炫技罷了……”陳學打開了摺扇,掩住自己的嘴型對着熊權咬耳根。
熊權鄭重地點了點頭,美則美矣,華而不實,唬唬這外行人還行。
“真不知這花魁能成什麼樣子。”陳學嘆了口氣,反倒是更期待起了莫如雪。
當然,對於深諳其道的幾人來說,紅兒的舞藝差強人意,可對於門外漢而言,那可是美不勝收,大部分都恨不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輪到莫如雪,一個個都是又期待又害怕。
當水袖隨着樂曲咻地甩出,莫如雪的舞蹈也隨之開始。
飛揚而起的紅色主導着整個舞臺,偶爾露出的白色手指,猶抱琵琶半遮面般的隱約容貌,一點點地撥弄着人們的心絃。
“比之好些,卻還不夠。”熊權嘆了口氣,那日見着當今第一舞姬的舞蹈,明明周遭無聲,卻也跳出了春風拂面,鳥語花香。
而如今有着樂師伴奏纔剛剛能撩起人們的興致,哀哉哀哉。
蕭文宣端坐在薄紗之後暗自搖頭,莫如雪看見自己來,似乎有些表現過度了呢。
這花魁當真是不知怎麼當的。
不過也是,在場許多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或多或少都見過第一舞姬的舞蹈,她們本就稍遜一籌,比是比不得的,若往縱向比,那絕對是佼佼者了。只是,雪月又去哪了?
蕭文宣百無聊賴地往前走了些,很快就看見了正專心盯着舞臺的桐月汐。
看着她忽閃忽閃的眼睛,蕭文宣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怎得過了這麼久,還是這般純良的模樣。
明明那日勾引自己的時候,可是也攝人心魂啊。
如此想着,蕭文宣的目光便再也移不開,專心致志地打量着桐月汐。
桐月汐在前世與莫如雪也不知道是糾纏了多久,對於她的實力還是極爲清楚,今日絕對是急功近利了。
是爲了討好蕭文宣,還是爲了贏過紅兒?這個不得而知。
桐月汐認真地看着她的舞蹈,所在袖口中的手偶爾比上幾下,學上幾招。
前世與她鬥個不停,別說是完完整整地看上一次,便是習舞都得分開。
今個兒可是大好的機會。
桐月汐抿嘴偷笑了一下,活像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蕭文宣見她笑,沒由來地也是一笑,將身後的侍衛驚了一跳,暗自眼觀鼻鼻觀心,只當什麼也沒有發生。
紅兒和莫如雪獻舞完畢,總算是打了個平手,誰也不差誰。
只得等着後面的幾項。
而教坊司自然也不會放過表現自己的機會,讓樂師們先奏着樂,備上好茶好水,讓他們可以回味一會兒。
因着表演漸歇,人羣也散開了一些,桐月汐急忙躲在了一旁,生怕撞上。
而殊不知自己已被一些心懷歹意的男子盯上。
“喂,聽說,那個就是桐將軍之女啊。”
“哦?出落得好生水靈,要不,咱趁亂……”
三個儀表堂堂的男子舔着嘴脣冷笑了一下,眼中閃爍着陰謀。
當莫如雪的清幽歌聲響起,代表着歌藝的比拼開始,人羣又漸漸涌了過去,希望聽得更真切一些。
依舊站在人羣外圍的桐月汐微微閉目聽着,想要看看自己的歌藝與她差上幾分。
“姑娘,你擋着道了。”
不多時,一個略顯突兀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桐月汐匆忙睜開眼睛往後退了一步,撞上了後頭的人,還不留神踩了一腳。
“喲,讓你讓個道,還踩我兄弟?”那個聲音漸漸拔高了一些,三人憑藉身高的優勢將桐月汐圍住。
桐月汐暗自皺了下眉,明顯感覺到來者不善。
“這鞋子可是上好的精鍛做成,你將它踩髒了,可如何是好?”被踩到鞋子的男子也添油加醋地開了口,俯身威逼。
“各位公子,奴家也是無心,在這兒陪個不是,還請各位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奴家。”桐月汐福了福身子,垂首回答。
“呵?一口一個奴家說的倒是順口,既是爲奴,那便得聽我們哥幾個的。”另一人幽幽地開了口,盯着桐月汐,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下碰去。
桐月汐猛地睜大眼睛,大力地抽回手,卻怎料那人力氣更大,自己不過是阻了阻衝勁而已。
重活這一世,她本以爲不會再遇上這些個紈絝子弟,或者也會因着傅墨雲和項之恆的面子避開自己,卻沒想到還是有這樣子的人。
“傅公子和項公子不在,我付了錢,你便是我們的了。”那個男子得寸進尺地抓着她的手,整張臉都要貼到桐月汐臉上。
明顯的羞辱之意讓桐月汐很快就紅了眼眶,可自己縱有千般武功,此刻也不得顯露,可若是由着他們,自己與死又差幾分!
幾人的糾纏早已落入蕭文宣的眼中,可那三人也算是站在自己這一邊,他也不好意思現身解圍,只能暗自讓侍衛裝模作樣地大喊一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這是作甚!”
侍衛習慣了大嗓門,結果這一嚎,不僅是將莫如雪驚得不輕,所有人都轉過了頭一探究竟。
三個男子明顯沒有料到這等變數,匆忙退開,不再包圍着桐月汐。
宛如小兔子般受驚的桐月汐還未回過神,抽了下鼻子紅着眼睛就四下打量着,不知是何人解了圍。
無辜的眼神和故作鎮定的表情落在許多人眼裡更是激起了極大的保護欲,恨不得將那三人碎屍萬段,所以連着目光也變得鋒利起來。
蕭文宣暗自呼出一口濁氣,這雪月天生就是狐媚子,光這眼神就弄得他氣血翻涌,自己花這麼多力氣,應當不會白費。
“這姑娘……”陳學低低吐出半句話,熊權很快就心領神會。
方纔那眼神和小動作簡直神了。
再加上她竟是未施粉黛,未着盛裝,反倒是清麗脫俗,猶如初入人間的玄女驚慌失措。
“熊兄,這下可有作畫的念頭?”陳學望着熊權登時變直的眼神,揶揄地開了口。
熊權也不害羞,當下點頭,差使着書童研墨作畫。
不知熊權作爲的桐月汐好不容易擺脫了三人的魔爪,自是不願再做停留,趁着三人沒有阻攔自己,微微扯起裙襬就往後院跑去。
陳學又是暗自一嘖,引得熊權怒視,“我作畫最怨人在旁發出此等聲音。”
“可惜啊可惜,你竟是又錯過了一副佳畫。這美人兒可是妙人兒。”陳學輕擺着扇子搖頭晃腦,彷彿也是詩性大起。
楚越和鵑姐對視了一眼,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這纔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