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傅墨雲自陌生的宮殿醒來,有些不明情況地回顧了一下四周。
“傅公子,你可算是醒了。”三公主蕭雨薇收斂起了跋扈的脾氣,故作嫺熟接過藥碗端到傅墨雲面前,舀起一勺藥汁往傅墨雲嘴邊送去,也不管熱度是否適合。
傅墨雲尷尬地往後退了一些,“見過三公主,這時辰也不早了。微臣還是先退下了。”
語畢也不管三公主的臉色,急忙撩開了被子往殿外走去。
“傅公子,都這麼晚了……”三公主的聲音急忙傳了過來,整個身子都恨不得貼上。
傅墨雲打了個激靈,更是顧不得會不會被宮中的侍衛攔下,施展輕功就往外跑。
“傅公子!”蕭雨薇急急地喚着,卻被傅墨雲拋之了腦後。
既然回不了傅府,傅墨雲心想着消失了幾日便急急地回了六扇門,生怕下屬擔心。
“你總算回來了!”氣色比之傅墨雲好不了多少的項之恆捶了傅墨雲一下,鬆了口氣。
“你的毒解了?”傅墨雲點了下頭,細細地觀察着項之恆。
“嗯。”項之恆點了下頭,將桌上一堆卷宗推到他面前,“你再晚點回來,恐怕要被這些給淹沒了去。”
傅墨雲撓了下頭,轉頭一看卻是不經意瞥見了被他們半路截到的南蠻信箋。
“該死的!”傅墨雲低呼一聲,擰身就往外跑。
“喂!”項之恆還爲來得及說桐月汐今日不在,就見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項之恆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原本說好三日之後前往一處秘密地方,因着楚越還有其他事耽誤而被迫提前到了今日。
昨日傅墨淵聽聞了傅墨雲與傅衍鬧掰,又放不下傅墨雲,誤以爲他在教坊司,便央着自己帶過去。
項之恆拗不過傅墨淵,便帶了他去,卻沒料到傅墨雲已經多日未曾去過。
“宮中沒有消息?”桐月汐不解地看着項之恆,“那日聽二皇子說,傅公子抱恙歇在三公主的偏殿中。”
項之恆搖了搖頭,他也不過是剛從藥館當中爬起來,還是被雁棲半扶着回的六扇門。要不是因爲平日裡他們兩人沒少消失過,六扇門中的屬下也已經見怪不怪,恐怕六扇門當真是要亂了。
“我相信哥哥會回來找你的。我就在這等着!”傅墨淵一向喜愛與桐月汐相處,再加上他又認定傅衍和傅墨淵鬧掰定是因爲爹爹不喜歡雪月姐姐,可是他覺着雪月姐姐是個好人,爹爹幹嘛不喜,更是執拗地拉着桐月汐的手不放。
桐月汐哭笑不得,卻也只得點頭,而昨日傍晚傅墨淵聽聞楚越要帶桐月汐出教坊司,下意識地覺得不是好事,便偷偷又折回來告訴了項之恆。
也因此項之恆是知道這件事,傅墨雲卻不知。
因着今日桐月汐不在,傅墨淵也不能賴在她的屋中,只能回了傅府,打算來日再來。
傅墨雲急急忙忙地衝到了教坊司,推開了雪月閣的門,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而此時的桐月汐正在回教坊司的路上,楚越極爲滿意地敲擊着桌面,彷彿看見了桐月汐摘得了花魁之名。
今日所謂的神秘之地,便是當今最爲知名的禮樂大家——顧傾之府。
顧傾因着他特殊的地位,連續三次被武林盟主和使者邀請作爲花魁大典的評判者,而他與楚越的父親曾是至交,不過評判一人才藝好壞自是舉手之勞。
桐月汐的才藝不出意外得到了他的贊同。
只可惜顧傾還是覺着略微有些按部就班,不得新意。
新意?若是在他眼前展現了,恐怕當真是沒了新意吧。
顧傾雖是大家,可這嘴巴也是很大,從他嘴裡走漏的消息也是不少。
有人說是豪爽,在很多人眼裡也不過是個笑話。
桐月汐心中默默嘆了口氣,看着搖晃的車簾沉思。
“哦對了。教坊司中的衣飾也是舊了。明日和鵑姐一同出去採買些吧。”楚越從懷中摸出了一疊銀票交給桐月汐,既然要將她捧成花魁,自然各方面都不能落了。
桐月汐側過頭,很快會意,之後的一路便更是相顧無言。
回到教坊司正是熱鬧的時候,而不知爲何,今日找莫如雪的卻是寥寥無幾,心生煩悶的她看見桐月汐回到了雪月閣門口,眼神更是陰狠。
桐月汐察覺到她的目光,只當沒有看見,與楚越別過之後就推門進了屋中。
屋中沒有一絲光亮,阿慶也似乎不在附近,桐月汐嘆了口氣,關上門之後,點亮了蠟燭。
桐月汐不經意地回過頭便看見了坐在牀沿細細打量着她的傅墨雲,一瞬間竟是驚、喜交加。
驚的是,大半夜的不出聲,這人嚇人當真是差點驚得她出聲尖叫。
而喜得是,他總算是沒有事。
桐月汐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的身邊,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臉龐,連聲音也帶着些微的顫抖,“你……身體沒事了嗎?”
傅墨雲點了下頭,伸出手將她的手攥緊,語氣略微有些冷了下來,“又是二皇子?”
桐月汐搖了搖頭,眼眶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怎麼了?”傅墨雲拉着她坐下,輕聲地問着。
桐月汐輕微地搖了搖頭,扯開了話題,“今個兒去見了顧傾,他說我奪得花魁定是可以的。”
傅墨雲的手猛地縮緊,語氣也漸漸急了起來,“當花魁有什麼好。”
“當花魁之後,我就可以更多地幫你了啊。教坊司可是能接觸各類的人,許多消息可都是能得到的。”桐月汐縮了縮手,急忙用傳音與他說着。
傅墨雲的臉色當即暗了下來,“這些個東西,犯不着讓你這樣弄來。”
“我……”桐月汐看着他不悅的表情,往一旁退了些。
傅墨雲沉默着將她拉回了自己懷裡,無聲地嘆了口氣,“之恆與你說的,全部都不作數,你不必聽他的。”
桐月汐沒有應聲,可是溫暖的懷抱卻點燃了她所有的委屈。
那時候面對那麼多人她沒有哭,私下裡沒有哭,卻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地爆發了出來。
傅墨雲很快就察覺到了胸口的溼意,手足無措地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因着她將自己抱得極緊而無法動彈,“怎麼了……”
桐月汐卻是不答,哭勢反倒是越加大了起來。
三天,她忍了整整三天。
她以爲她可以忍住,以爲這些事對她而言已是沒有任何傷害,卻發現這意外地讓她難受。
還未等她發泄夠,莫如雪便帶着幾人趁着夜色摸到了雪月閣門口,聽見哭聲嘴角更是帶起了笑意,“雪月妹妹,怎得一個人哭得如此傷心?”
桐月汐的哭勢頓時一滯,示意傅墨雲先不要動,抹了把臉就走到了門口,卻並不開門,“如雪姐姐,這大晚上的當真是好興致,還要來關心妹妹。”
莫如雪笑意更濃,“這不是怕顧傾大人傷了妹妹嘛。這兒有一個小哥,挺想見妹妹一面的,不知妹妹可願。”
“姐姐當真是說笑了。莫非是姐姐今日累着了。倒是尋起我開心了?”桐月汐低低地說着,卻是轉身吹滅了蠟燭。
姐姐妹妹的稱呼當真是笑掉大牙,當這兒是宮中不成?
傅墨雲搖了搖頭,卻見幾個影子竟是要破門而入,當下也是不客氣,從口袋中摸出幾個石子對着門口疾射了出去,又示意桐月汐推開窗戶,用石子點了莫如雪的穴道。
兩人配合得極爲默契,莫如雪只見窗戶一閃而合便已中招,裡面究竟是何人都是不知。
而撲來的幾人眼看着吃虧,當真不會再上這當,跌跌撞撞地往主樓跑去。
“你打算就這樣將她晾在外面?”桐月汐有些擔憂地示意着窗外。
傅墨雲搖了搖頭,打了個響指,不知隱身於何處的阿慶頓時現了身,會意地將莫如雪扛回了她的屋中。
“讓那三個男子也享享豔福。”傅墨雲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一絲狠戾,很快又被心疼取代,“這幾日,莫不是被他們給煩了?”
桐月汐的表情很快變化,但因着蠟燭被自己吹了,思量着傅墨雲不會發現,便扯了謊,“怎麼會,不過是想你罷了。”
傅墨雲明顯感知到了呼吸的變化,卻是不拆穿,這些個事兒,問阿慶便能知曉。
心下有了計較,傅墨雲便起了身,從背後環住了桐月汐與她咬着耳根,“那你還想哭嗎?”
桐月汐臉上一紅,現如今別說哭的心情了,便是說話的心情都快沒了。
“既是不哭了。我也累了。歇會兒吧。”語畢,傅墨雲也顧不上桐月汐什麼反應,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桐月汐不可思議地瞪了他一眼,渾身瞬間繃緊。
傅墨雲頓時失笑,“別多想。我當真是累了。”
兩人並肩躺在了牀上,卻都是和衣而睡,說出去怕也是要讓項之恆笑死。
“我明日可以出坊選些喜歡的服飾……”沉默了一會兒,察覺到傅墨雲真的累了,桐月汐有些猶豫地開了口,露出了些微的小女兒心態。
傅墨雲低低一笑,側身將她圈到自己的懷中,“明日會讓阿慶跟着你的。下了朝便來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