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合

妙婉從醫院歸來後,內心再無耿耿於懷和波瀾起伏,也許她真的後悔了,後悔不該將自己的萬般柔情錯付了他人,而那個人,從來都是油頭粉面的假裝違和,從未有過半點真心。這份戀情歪歪扭扭死在了河的對岸,她不想再多看一眼,就讓它發黴發臭,成爲大地的肥料吧!她又怎不知,小赫生活的突變,絕非天災地劫那麼簡單,天地那麼忙,哪有時間管你這蠅營狗苟。人間的禍事還得糾問於人世。“呂良啊呂良,你一定早知道了,爲什麼你不當面揭穿我?爲什麼你收拾了小赫,卻不來責罰於我?你停了我的卡,限了我的消費,是爲了讓我看清這物慾橫流同感情的關聯,還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不打自招?你一定還愛着我,卻又恨着,這樣才能解釋清楚你對我的無語和不怒吧!也許你只是看在女兒的面子上,給他母親留一些自尊罷了!”她愈想愈難過,覺得這不溫不怒而什麼都明朗的男人,一定太苦太苦,而自己又傻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踐踏和挑撥,那因愛自己而流血不止的傷口。她再也無法原諒自己那自以爲是的高傲,再也不要相信什麼狗屁愛情了。她一路邊泣邊笑,直奔呂良辦公室。泣,爲自己尋愛情,半生不得,屢屢被人性和世俗迷了眼。笑,命運對自己如此優待,派一個這樣,對自己一往情深,不離不棄的情種,守着自己死磕。

呂良此時正在辦公室批改文件,門突然被撞開了,見是妙婉,他未加理睬,埋頭繼續工作。愛人嘛,是你的,總是走不掉的。不是你的,你千方百計留下來,會變成另外一種味道。生活的誘惑太多,比你長得帥,漂亮,有錢,有魅力的,大有人在。通訊如此發達,你能擋得了她的人,你能防了那早欲出藩籬的心嗎?所以說,讓那些不安分和動盪去玩吧,像孩子一樣,總會回家。若是真碰上個野了性的,你索性也不要難過了,那個貌合神離、異夢離心的悲苦,但凡是個懂愛的人,都不願糊里糊塗將就的。

小赫已經失去了所有能和自己叫板的資本,兄弟周仁昨日已彙報過。這半點愛來半點痛的眼前人,你莫非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呂良偷瞄了妙婉一眼:看着也不像呀,怎麼憂憂的,又是誰觸動了你那片潮溼的心?“青兒好久沒有電話了,她有給你寫信嗎?”妙婉溫柔地如一汪水,又悽悽地讓人憐。“我的她回來了嗎?”一股暖流瞬間化開了他那冰天雪地又心馳神往的愛河。“有的,昨日收的,還提到你呢。”兩人似初戀的拘束和害羞,都紅了臉,不禁又多看了對方一眼,偷偷的一眸,便是心狂跳,意難平。他們竟忘記了曾育過一雙兒女,也將那夫妻楷模的好形象傳遍各大報刊。雖然生活總難免有一些小插曲,即使那海浪兇猛地,幾近覆滅了鄰岸的船舶,但永遠阻擋不了我們對波濤洶涌的嚮往,和向大洋深處進發的步伐。總有一天,你失去的,會以另一種形式來補償你。冤枉你,迷惑的種種,會真相大白,盡釋前嫌,會回到原有的風清月朗,只要你還保有初心的善良和不倦。

“以後,我好好愛你吧!”呂良轉過身,無聲地泣淚連連:親愛的,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熬了多久嗎?你終於從遠方歸來了。我好開心,卻又有些難過。你能保證你這是最後一次嗎?你的多情,早讓我的草原綠了一大片!你的倔強已快磨盡了我對你的熱情和瘋狂!我原是不能讓自己這麼傻地愛一個人的。我什麼都有,轉個身便帶香,示個眼花團簇。你瞅不見公司那幾個漂亮女孩子的勇敢嗎?你看不見我出入正式場合皆要帶你送的領結嗎?你真真是楊柳依依,風兒動了,你便婀娜。你又恰恰是鬱金玫瑰,見了誰都一往情深。我帶着滿身的傷,哭尋你不見,你卻躺在別人的錦懷裡戲水暢玩。你且記着你的話,收了你的青澀。我經商這麼多年,最不相信的就是這口頭承諾。你我的情感雖有合同,你卻屢屢違約。今天突然說要走合同,我還真有些不適應。也許我這被虐慣的心,早已接受了你單方面的更改條約。而我又那麼不爭氣地恨不起,不能與你徹底決裂,讓這一切形同虛設在空擋處。你的愛,我一生都在追尋,今日你突然注了奔跑的腳步,伸手來牽我,我除了單純的傻笑,就只怕這一切如往日般:你累了,沒個依靠,歇歇腳罷了。不要怪我疑你,不要勉強自己說違心的話,該怎樣就怎樣。我不會讀心術,女人的心也本是難懂,我卻有試金石,千真萬確,爲你而備。爲明天你我的坦誠相待,也爲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

妙婉見呂良轉過身一言不發,有些着急:“你到底要人家怎樣嘛!”“我要娶你千百回,讓世人皆看看我愛你有多深!不因爲你的過去,不因爲你的蒼老,更不會因爲別人的閒言碎語。那一天,你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會毫不猶豫地隨你而去。我這一生最大的錯就是愛上了你,莫大的幸福也是愛上了你。你的愛讓我知道活着真好,你的愛又讓我感到煉獄般的折磨。見不到你,我好孤獨,像一個人獨自身在深淵,自生自滅;見到你,我又不知將我的愛如何交付,你又是否會真的把心門重新爲我打開。還好,我還深愛着你,你也終於明白了家纔是永遠的港灣,這一切還不算太遲。”妙婉滿面淚珠地撲到了丈夫的懷裡,像個受了莫大屈辱的孩子。一切皆已過去,生活的平靜,又要一日復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