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墨41

夜盡天明,拂曉之畔的黑暗,也讓傾城打心底爲之一顫。

或許這次,母親會失手。

拂曉之城的黍離王,渡淵祭壇的血鴉四使的實力皆不在啓軒王與煙雨城四大護法之下,那是一首來自遙遠的古國的傳說,當年戰敗的黍離王在自刎之前,接受了魔帝的洗禮。

是真是假,無從說起,只是黍離王的實力,遠在他人之上。

東方,拂曉之城。

紫色的幽光籠罩着這片無疆的領域,他是拂曉之城的王,黍離王,他繼承了來自神明的力量,他仰望着紫色濃雲後,散着血紫色幽光的彎月,彎月如刃鉤。

一身血袍的男子在他面前躬身行禮,當那男子起身站在他身後時,他血袍的兜帽下露出那副血鴉的面具。黍離王道:“鬼魎,替我準備禮物,天爵開始之日,我親自爲啓軒王祝賀。”

鬼魎猶豫道:“黍離王,即使啓軒王拿到了神劍·誅天,我想他也不會是傾城的對手!”

黍離王笑了笑,在他肩頭落了一隻血鸚鵡,他揶揄道:“難不成在天爵開始之日,我們還要看啓軒王的笑話不成?”

鬼魎道:“黍離王,您的意思是?”

黍離王撫摸着血鸚鵡的殷紅欲滴的羽毛,笑道:“去吧,幫啓軒王一把,如果他在天爵之日奪不回屬於煙雨城王位,那就殺了他。”

紫色的月光下,黍離王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他看着渡淵祭壇上,祭煉的古鼎中沸騰的血水,那些在鬼魑、鬼魅、鬼魍三人的鞭笞下走上祭壇的赤發鬼,投身入古鼎的那一刻,便宣告了它們形神俱滅。

這便是讓神明失望的下場!

那不過是一名赤發鬼讓神明感到了失望,他接受了神明的指示,便是要將遊離在凡界的赤發鬼斬盡殺絕——投身入渡淵祭壇上的古鼎,沸騰的血水是最殘酷的祭煉!

當黍離王看到那一隻只赤發鬼魂飛魄散,他覺得他只是神明的一顆棋子,試問,赤發鬼不過是遊歷在凡界最弱小的鬼怪,它們怎麼能完成神明的任務?

但他不能違抗神明的指示,儘管他也有野心,他也有攻城略地的宏遠志向,但他不能,只要這世間還有一隻赤發鬼存在,他便會像它們一樣,走上渡淵祭壇。

一襲月白的身影優雅的着地,那人的身後有六柄寒光爍爍的長劍,黍離王皺緊了眉頭,紫色的月光映着他的六柄寒光劍,他是一名浴血的殺手。

拜月,他怎麼來了?

魑魅魍魎四人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這名殺手面前,而不是黍離王面前!那些赤發鬼依舊麻木而呆滯的投身古鼎的血水之中,在他們虛弱而透明的魂體上,印滿了鞭笞留下的累累傷痕。

血鸚鵡撲棱着翅膀飛走了,只留下零星散落幾根羽毛,黍離王道:“拜月,殺人之前要隱蔽好自己的氣息,要不然死的人可能就是你。”

他是殺手,冷漠的不會流露出任何感情的殺手,他不會去記自己殺了多少人,他只知道每天都會有人要死在他的劍下,而今天,他的劍還未染過血!

他這次來拂曉之城,只是奉了魘夢大人的命令。

當拜月離開拂曉之城的時候,黍離王之恩能夠望着他血紫色背影握緊了拳,黍離王的嘴角在抽搐,這個揹負起六柄長劍的他,不是人。

“暮光之城三裡外,魚肚坡。”

拜月不用明白黍離王話裡的意思,沒有誰願意因爲一句謊言而丟了命。

魑魅魍魎卻明白黍離王話中的意思,暮光城的王派去幻月城的使者會在魚肚坡挑選他們的勇士,好在天爵上耀武揚威一番。

魚肚坡。

當暮光之城的王站在魚肚坡,當暮光城的勇士身着黑色而亮麗的鎧甲,站在他們的王的面前時,他們臉上溢滿了自豪,他們做好了去幻月城的準備。

他們要讓世人知道,暮光之城纔是世上最強大的城!

那輪紫色的鉤月宣泄着死亡的血腥,那陣紫色的陰風忽然冷了,也忽然勁了。

他像個瞎子、像個聾子,他揹負着六柄寒光爍爍的長劍,閒庭信步從這些勇士間走了一遭。

沒有人上前攔他,因爲這些勇士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們依舊筆直的站着,他們的臉上依舊帶着自豪感,只是劍落得太快,快到他們來不及變化表情,寒光便斬斷了他們的脖頸。

拜月,這些人該不該殺?

該殺!

爲什麼?

他們的手上都沾滿了血腥,他們有罪。

那你呢?

這世間還沒有誰能殺得了我,除了你,魘夢大人!

拜月,你說我會不會殺了你?

會,但不是現在……

黃泉路,忘川河,奈何橋……大鬼小鬼叫囂的好在亡靈面前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勢,可笑他們卻是一羣不能轉入生死輪迴的陰魂厲鬼。凡界的靈魂走過了黃泉路,踏過了奈何橋,接過孟婆手中的孟婆湯,轉身進入新一場命運的輪迴。

三生石剝離了他們的零碎的記憶。

彼岸花開開彼岸,當花妖蔓珠盛開開來一簇簇火紅的曼陀羅花時,葉妖沙華卻只能在忘川河中銷聲匿跡,彼岸卻永世不能相見的兩朵花,默默承受着來自天界的詛咒。

紅色曼陀羅花的會喚起誰的記憶,誰又能來打破這該死的詛咒?

大鬼小鬼的叫囂聲在這一刻凝固了,他們紛紛退到兩旁然後趴在地上顫顫俯首,孟婆依舊彎腰舀着孟婆湯,似乎對剛走來的兩個人漠不關心。

拜月道:“孟婆,彼岸花曾經在忘川河中相見,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時候?”

孟婆瞧他一眼,道:“彼岸花在忘川河中相見,那是墨在奈何橋上徘徊的時候。”

拜月道:“墨,他是誰?”

“黑色曼陀羅,爲了一場顛沛流離的愛,他在奈何橋盛開出了黑色曼陀羅。”

拜月謝過了孟婆便要離開這裡,至於他要去哪,相信這世間也只有魘夢知道,魘夢道:“拜月,彼岸花已不再需要你的守護,她已經找到了墨。”

拜月反駁道:“魘夢大人,兩魂尚未歸位,彼岸花怎麼可能找到黑色曼陀羅?”

好冰冷的殺氣,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拜月才知道自己犯了多麼愚蠢的錯誤。

他能感受的到,紫色魘袍覆蓋下的魘夢,意義不明的笑了。

他知道,是他的愚蠢讓九幽的各個角落,輕盈着飄落着紫色曼陀羅花的花瓣,讓九幽的各個角落,完全淪陷在魘夢冰冷而血腥的夢魘之中。

恐怖的紫色曼陀羅花的花瓣輕盈的落在了九幽各個角落,也落在了魔帝的面前,他只是攤開了手心,焚世的黑焰燃盡了所有,紫色曼陀羅花的花瓣也化爲了烏有。

魘夢隨意甩了甩袖袍,萬千厲鬼被陰風吹散進了忘川河中,他們拼命掙扎着、哀嚎着想要爬上岸,求生的渴望,在他們透明的魂魄中竟有那麼強烈的求生的渴望。

如果魔帝保佑他們爬上岸,如果命運不被終結在忘川河中,即使他們只能苟延殘喘的活在魘夢的憤怒之下,他們也心甘情願,只要能活着。但命運便是如此,他們還是消融在了花妖蔓珠火焰般盛開的紅色曼陀羅花中。

降臨在奈何橋上的血雨腥風,是誰都惹不起的,來自魘夢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