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賢表情動了動，說了句：“不，我渴望......我渴望......”
說到一半，他卻忽然有些茫然，嘴裡重複了幾句“我渴望”，卻始終沒說出到底渴望什麼。
林寒問：“渴望什麼？”
陳之賢默然片刻，嘆了口氣：“也許是財富吧。”
“僅僅只是財富？”
陳之賢搖頭：“當然不是。但理想和迷思，總是讓人琢磨不定，我能把握的也就只有實實在在的財富。”
“說理想，我希望東帝汶富強，也希望華夏能雄於地球。但有時候認真想一想，自己的願望，好像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烈。如果現實不允許，我似乎也不會感到多麼痛苦。”
他緩緩說道：“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與妥協性吧......”
“至於那些虛無縹緲的迷思，精神、生命、宇宙、真理等等，宗教的那一套解釋固然幼稚，但科學給出的答案也讓我感到疑慮......或許，這些問題根本就沒有人們自以爲存在的答案。”
“最終，我只知道賺錢是切實際的、可把握的，獲得更多的財富，這在人類社會中，總歸是沒錯的。”
林寒點點頭：“很清醒的認識，不過，你覺得財富的本質是什麼？”
陳之賢想了想：“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論述了......”
林寒連忙打住：“停，不用那麼正式......隨便談談就行。”
陳之賢點頭：“金錢是財富的象徵，而金錢的產生，則源於最原始的物物交換，所有能交易的東西，都可以與金錢進行互換......”
“總之，財富就是物質，而且如果給物質排個序的話，財富一定是排在第一位。”
林寒微笑着問：“你在華夏待過幾年？”
“大學四年而已，從華工畢業之後就回東帝汶了。”
林寒說：“估計你對國內一些情況的認知，還不夠深......威廉·麥金萊的事情，你應該瞭解一些吧。”
“知道，他是美國的第25任總統，也是第一位由大財團扶植起來的美國總統。”
林寒繼續說道：“在美國，上至總統下至議員，都可以由財團扶植，爲資本發聲。但在華夏，這個情況則大大不同......華夏政治巨頭的力量，要遠遠超過商業巨頭，兩者之間的差距，甚至出乎絕大多數人的想象。”
“由於某些特別的原因，太詳細的東西，我不好跟你講。但有一點你要知道，幾乎每個商業巨頭的轟然倒塌，都只不過是政治力量博弈時，殃及的池魚而已。”
陳之賢若有所思：“那麼，你說的這些商業巨頭，就是‘欽點’的了？”
林寒咳了咳：“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畢竟個人的奮鬥，也還是很重要的。”
陳之賢沒再說話，林寒則接着說：“有些人掌握的力量，是完全凌駕於財富、資本之上的，一語就可以顛覆首富級企業家的人生命運。儘管這些人中的一部分，可能還不如你富有。”
“財富的力量，必須要處於既定的社會規則之下才有意義。但這個世界的很多秩序都是人爲的，那些制定、修改規則的人，纔是力量真正的制高點。”
林寒停頓了一下，看着陳之賢的表情：“你所向往的財富，其實只是人類力量的一個微弱的投影。當財富達到一定高度之後，你就會感受到規則對你的監視與束縛，這個時候，你就需要考慮去構造全新的秩序了。”
“新的秩序......”陳之賢微微皺眉，隨即看向林寒，“林先生，你現在已經有這樣的考慮了嗎？”
林寒笑了笑：“在華夏國內，我當然還遠遠不夠。”
“那你的意思是？”
林寒看着他：“但如果是東帝汶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我可以拿出的資金，比整個勞滕省一年的gdp還多。你覺得，我可不可以去試着修改東帝汶的秩序？”
陳之賢的手彷彿抖了一下，半晌才說了句：“除了些許礦產資源之外，東帝汶可以說是十分貧窮，而且現有正在開採的幾種高價值礦產，已經接近枯竭......你確定要進行這麼大的投入？”
林寒微笑道：“當然確定。我認爲東帝汶的未來很光明，你難道不這麼認爲？”
陳之賢目中微閃，隨即露出些許堅定：“能和我說說你的計劃嗎？”
林寒緩緩說道：“太遠的規劃現在說了也沒意義，但東帝汶現在已經陷入資源詛咒，這是無可爭議的。所以，想要開發東帝汶，破除資源詛咒是前期一個非常重要的目標。”
所謂資源詛咒，指的是一個地區雖然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豐富的資源卻產生了一系列的問題，最終極大地阻撓了地區發展的進程。
最著名的例子，如美國的底特律，前期雖然因豐富的自然資源而極度繁榮，但由於太過依賴自然資源，其經濟結構十分畸形。
前不久，由於礦產枯竭，同時底特律轉型失敗，最終整座城市宣佈破產，繁華盡去。
相似地，華夏現代的發展，也屬於一種寬泛含義上的資源詛咒。
只不過，這裡的資源主要指的是人口資源，即過去幾十年華夏的高速發展，是建立在大量掌握紮實基礎知識的廉價勞動力上面的。
而華夏現在面臨的最大內部問題，就是人口資源的枯竭，即90後一代的人口塌陷。
由於計生政策，我國的90後人口，遠少於前幾代人。
當60後、70後們逐漸退休，而90後逐漸走入工作崗位，人口資源枯竭的問題，頓時便凸顯出來。
不過好在90後受到的教育比前幾代更優質，所以現在國家的方向就是，將需要大量勞動力的企業生產轉移出去，然後大力發展金融、信息等第三產業。
東帝汶如今的問題，正是陷入石油等礦產資源的詛咒不可自拔，而現在礦產的開採又幾乎枯竭，故而可以說是危機重重。
而且它顯然沒有華夏的各種優勢，剛建國十幾年，連吃飯問題還沒解決，就已經深陷資源詛咒。
林寒想要在東帝汶搞建設，至少得先想辦法幫他續上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