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田湖村一片漆黑之際，七八個人影悄悄走上街頭。
他們一手拿着手機借光，一手提着一個水壺，躡手躡腳地走在田湖村主幹的水泥路上。
“過來過來......”
“從這開始，往樹苗根裡澆。”
幾個人隨即從道路兩側開始，逐一爲小樹苗澆水，只不過，透過微光之下的熱氣不難看出，他們澆的都是剛剛燒開沒多久的滾燙熱水。
一年生的小樹苗，大多跟草一般嬌嫩，這滾燙的熱水稍稍一澆，就已然斷送生機，逐漸蔫了下去。
......
“醒醒啦！”
蓋亞的聲音驟然響起，將睡夢中的林寒驚醒。
“嗯？”
“趕緊起來穿衣服。”
村委會一層的幾個房間，是宋書清平時居住的地方。這兩天爲了方便，林寒也大多都直接住在這裡。
從牀上爬起來之後，林寒就問：“發生了什麼事，大半夜地把我叫醒。”
“王步升正帶着幾個人在給樹苗澆熱水，你現在過去能逮個正着。”
“澆熱水？”林寒一愣，“他這是要幹嘛？拖延時間？”
按照村委會的安排，集體採購的樹苗全部分配並栽種之後。林寒、施工方以及村民就要簽署三方約定，老村委會土地的轉讓手續，也會在同一時間辦理。
眼看王步升自己絲毫沒有拆超市的覺悟，林寒都已經準備找人開工建廠了，畢竟王步升侵佔土地在先，就算把他家超市強拆了，他也沒處說理。
拆除違章建築，可沒有補償的說法。
林寒迅速穿好衣服，然後跑到隔壁房間叫醒宋書清。
“......三更半夜的，你這是要幹什麼。”
宋書清一臉不情願地被林寒叫起來，打着哈欠。
把事情說了一遍，宋書清立馬瞪大了眼睛：“熱水澆樹苗？你怎麼知道？”
“......你別問我怎麼知道，咱們先出去看看。”
“好，你等一下。”
宋書清回到屋裡，連忙將衣服穿好，隨即兩人便悄悄出了村委會，直奔村子的主幹水泥路。
沒走出多遠，他們就看到了不遠的前方，明顯有幾個人在拿着手機，一邊給路邊起樹苗澆水。
宋書清皺起了眉頭：“他們這是要幹嘛？”
“我估計他們是想先拖延一兩天時間，然後趁機拉攏村委會，好重新開會投票。”林寒說道，“當初支持票只比反對票多3票，總共三四十個投票人，只要多花點錢，想拉攏幾個太容易了。”
“死了這一批樹苗，至少能把籤合同的時間向後推遲一天，足夠拉攏三五個人了。”
宋書清聽了，皺眉想了一會：“那現在咱們該......”
“去偷偷叫人，隨便叫幾十家過來見證一下，明天開會就能把王步升給廢了。”林寒冷笑着說道。
“走，叫人去。”
說完，兩人隨即便到離此處稍遠的地方，開始叫人。
宋書清手裡有全部村民家裡的電話，也不用敲門什麼的，兩人挨個打電話就行了。畢竟農村的門多是大鐵門，一敲起來，半個村子都能聽見。
“喂，是馬醫生嗎？”林寒打通了一個電話，“王步升正在路邊用熱水澆樹苗呢，你家的樹苗估計已經都死透了......”
“什麼？！”
就住在王步升家隔壁的村衛生所馬醫生，聞言頓時大驚，即便他一向被譽爲老實人，也不禁有些出離的憤怒。
“老王......老王他也太過分了！”
林寒接着說道：“你現在悄悄從家裡出來，不要驚動王步升幾個人，到村東頭喇叭這來，我再多叫一些人。”
“好，我馬上過去！對了，我也打電話叫幾個人過去。”
......
就這樣，林寒和宋書清一個又一個電話打出去，接電話的人一邊趕過來，一邊又打電話繼續叫人。
黑夜之中，不知多少人悄悄地從家裡出來，和林寒兩人聚到一處。短短二十幾分鍾過去，來的人怕是有一兩百之多。
“林老闆，我出門的時候看過了，樹苗確實被澆了......這老王簡直膽大包天！”馬醫生一臉憤怒。
“我家樹苗都給他澆死了！”
“宋書記，明天就開會把他免了！”
宋書清連忙示意安靜：“叫大家過來，就是爲了能夠一起做個證，讓王步升無法抵賴。現在來了這麼多人，大家就一起過去吧。”
“走！抓貪官！”
“噓——”
林寒和宋書清的帶領下，衆人沿着水泥路前行，不多時就遠遠望到了幾個正在不斷給樹苗澆水的人影。
......
王步升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提着水壺，小心翼翼地往一棵小樹苗根部澆了一些熱水，然後走了幾步，又開始澆另一棵樹苗。
在他附近，還有幾個人也在重複着同樣的動作。
“誒，你澆老張家的幹嘛，老張投的肯定是反對票啊。”他擡頭一看，忽然說道。
一個青年連忙提起水壺：“哦，沒注意......大伯，你說咱們這麼弄，能行嗎？”
“不然還能怎麼辦？”王步升直起腰來，“姓林的要是動作夠快，那塊地明天就得易主。到時候他要強拆，咱家上哪說理？”
“他這麼一強拆，我還當不當村主任了？咱老王家還怎麼在田湖村立足？”
“可是，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咱們家不得更慘？”
王步升又彎腰開始澆水，不以爲然地說道：“知道個屁知道，這大半夜的，伸手不見五指。除了上廁所的，誰會出來。要是上廁所的，開門聲你還聽不出來？”
“再說了，這樹苗是姓林的出的錢，他們又不心疼......你瞅他們那一個個的窮酸樣，不就建個廁所嗎，興高采烈的......”
一邊澆着水，王步升一邊不屑地說道。
“小二子我跟你說，就拖這一天，大伯拿出5萬塊，村委會立馬就得調轉風口。到時候，那姓林的要想再開廠，非得來求我，你信不信？”
“大伯，我感覺不太對啊......”
“怎麼不對，5萬塊還收買不了村委會？”
“不是，我是說......好像來人了，還很多。”青年的聲音有些顫抖。
“嗯？”
王步升聞言一愣，剛要有所反應，一百多道強光便瞬間從附近照射過來。
幾個黑暗中的人影，瞬間暴露在人民羣衆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