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孜笙在杜秉獻的連連警告下硬是忍氣吞聲不再開口。
施醉卿輕笑了一聲,驀然在子染的腰際輕輕一推,瞬間將子染推到了大殿的舞臺中央,“如今歌舞已畢,各位大人想必看的還不夠盡興,子染,你便爲衆人大人舞上一曲,讓衆人大人也睹睹歌舞傾城的風采。”
子染微微曲了曲身,“是,督主。”
見子染親自獻舞,殿中不少人目光頓時一亮,都傳施醉卿的男寵子染公子歌舞無雙,有男子剛柔鐵腕,亦有女子溫情如水,所以才能得了施醉卿的寵愛,他們一直無顏得見,如今有幸,自然個個目不轉睛地盯着子染。
白衣浸染了絕代風華,忽有樂聲悠悠而來,子染身姿旋轉,驚鴻而起,驀然自潔白腰帶上抽出一柄軟柳長劍,長劍光彩柔婉,剎那間揮出十里芳菲。
衆臣都暗暗驚道,施醉卿竟讓枕邊人隨身帶劍靠近?若不是施醉卿太過相信子染,便是太過自信,但不管是哪一種,衆人都知,長劍在身又如何?想要傷到施醉卿,難如登天。
子染的劍舞已緩緩進入狀態,衆人的注意力逐漸被轉移,施醉卿也看得很是認真。
滿壁輝煌間,長袖善舞,無數白練騰飛在大殿之中,浩波千里,婉轉流連,裙裾飄飛,起舞清影,劍影和子染的身影若隱若現,令人眼花繚亂
那劍光似半掩冰簾,倒映着一輪悽迷的月影曜照滿殿,輝煌奪目。
衆人看得癡迷之際,那無數流轉的白練,隨着自然的舞姿緩緩地透出紅暈來,慢慢的、慢慢的,似被鮮紅染紅的儼然緋色,奪目驚心,將金碧輝煌的大德殿映照得紅霞滿天。
與此同時,一股血腥之味在緩緩蔓延,衆人卻不曾放在心上,依舊盯着殿中紅練見起舞的身影。
施醉卿緩緩地勾起了嘴角,目光掠過停在脣瓣的杯沿,盯着子染的身影,手指在搭在扶把上,隨着那笙歌節奏緩緩敲擊着。
歌盡桃花扇底風,一曲畢落芳菲散,子染從歌舞中緩緩抽身回到了施醉卿的身旁,笑問施醉卿:“督主可滿意。”
“你的舞,超乎本督的想象。”,施醉卿毫不吝嗇地大加讚賞,“想要什麼賞,給本督說,回頭本督讓小綠子送過去。”
“子染想要督主今夜留宿,這個賞,不過分吧?”,子染湊近了施醉卿,他一舞跳得專注,額上有一層薄薄密密的汗水,此刻那雙帶水的風流長眸盯着施醉卿,閃爍着某種曖昧的訊息。
若是往常,即便是做個樣子,施醉卿也必定是要與他調戲一番,可今日,施醉卿卻不着痕跡地退了一下,似在顧忌什麼,那模樣,便像是……
子染只想到了一個詞——守身如玉。
他瞬間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似得,頗爲詫異地將施醉卿連續掃了幾遍,施醉卿若無其事地撫了一下眼尾。
殿上兩人神色各異,殿下也發現了不同尋常的變化。
“啊——”,隨着一聲尖叫,由子染一舞帶來的意猶未盡瞬間被打破,李秀身旁的一官員渾身顫抖地後退數步,“李大人……”
衆人這這身恐懼的尖叫吸引了目光,紛紛移目朝李秀的席位望去,瞬間個個面色慘白。
只見那李秀在席位上正襟危坐,面容肅穆,雙眼無神直視前往,全身慘白,全無一點血色,而且周身泛着極其明顯的屍寒之氣,儼然像是死了十天半個月。
他身邊另一名官員顫抖地伸出手碰了碰李秀,李秀僵硬的身體瞬間倒了下去,衆人這才確定,李秀是真的死了。
而且死的不明不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流血的傷口,蹊蹺詭異,令人腳底發寒。
施醉卿的笑聲才殿中低低的迴盪着,“人總是要爲自己的話付出代價的……”
羣臣瞬間明白過來——這就是施醉卿的報復。
而這動手之手,就是子染。
衆人的目光都驚懼地看着殿中紅霞般飄蕩的紅練,心裡都明白那由白到紅的轉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方纔還覺得子染一舞驚鴻的衆人,瞬間只覺得從腳底竄起了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氣,對這個施醉卿最爲寵愛的公子,都不敢再小瞧。
寂孜笙很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想到自己方纔的衝動,若不是大司寇拉住了自己,施醉卿是否也要在這大殿之上肆無忌憚地讓他無聲無息死去?
他看不起施醉卿這樣玩弄權術的閹人,卻不得不承認,他從心底裡是懼怕施醉卿的。
因爲他懼怕死亡。
“真是晦氣。”,寂靜的大殿中,只有施醉卿一人的聲音,讓聽着的衆人,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生怕施醉卿的下一個矛頭指向了施醉卿。
施醉卿揮了揮手,似乎想將那血腥之味揮開,小綠子垂首道:“奴才馬上就去處理了。”
施醉卿揮了揮手,示意小綠子先不必忙。
李秀到底是秦廣王的小舅子,施醉卿讓一個男寵當衆殺了李秀,儼然是不將秦廣王放在眼中。
秦廣王怒氣衝衝地起身,怒道:“施醉卿,你欺人太甚了——”
施醉卿擡着眸子,面對寂晟軒的憤怒,她的反應很平靜,“王爺此言差矣,本督非是在欺王爺,反而是在幫王爺。”
“你幫本王?”,寂晟軒冷笑,“本王看,你就是存心想讓本王在文武大臣面前難堪——”
在大漠玄武行宮前,他聽信施醉卿的挑撥,回朝後處處與穆晉玄作對,早已和穆晉玄翻臉,原想爭取到施醉卿的東廠勢力,可施醉卿此舉儼然就是在告訴他——她眼中,根本沒有秦廣王這個人。
施醉卿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寂晟軒,輕笑了一聲,似極爲不屑,那笑聲又輕又慢,聽着的人,只覺得心裡發秫。
羣臣早已無心夜宴歌舞美酒,爲施醉卿設宴,他們早準備好了迎接一場血腥,此刻發生的一切,也算是在他們的接受範圍之內。
“秦廣王殿下,本督剛從彭城河回來,你以爲,本督爲何要殺了李秀?”,施醉卿從小綠子手中接過一本賬本,手臂微微用力,將賬本擲在秦廣王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