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胡思亂想,香薷卻走了過來,笑眯眯的看着她:“茯苓,夫人叫我來問你話,我們到別的屋子裡去可好?”
茯苓的牙齒咬得更緊了——以前香薷都是叫她茯苓姐姐的。
另外幾個婆子分別把澤蘭、木香、青柳和張鬆都叫走了,一時間飯廳裡就剩下了紫蘇和蘇笙和。
紫蘇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只好蹲下來繼續給張之廣熬藥。
蘇笙和嘴角掛着一絲笑意,掃了一眼飯廳裡稀稀拉拉的人,徑直離開了。
蘇簫樂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更是鄙夷:“姐姐你看,這大過年,她穿的什麼衣服啊!髒兮兮皺巴巴的!”
蘇笛音從蘇笙和的身上收回目光,嘆着氣看着蘇簫樂:“笙和的娘一直在佛堂裡,她又沒人照看,自然只有穿舊衣服了。雖說舊,但也還算整潔……走吧,回房去收拾一下,明天還要跟着爹爹回本家祠堂呢!”
蘇簫樂點了點頭,拉着蘇笛音走了。
蘇笙和知道,蘇笛音是跟沈氏說了,把現場所有人都分開審問了。不過蘇笙和一點都不擔心——本來她也沒有想到張之廣大年初一的會來她這裡,也沒有想到茯苓會把那“加料”的點心拿來給張之廣吃。更沒想到張之廣點兒那麼背,正好拿到了那個有毒的點心。
那個有毒的點心,是蘇笙和爲澤蘭準備的。
她本意是用澤蘭來陷害茯苓,因爲澤蘭嘴饞,所以看到廚房裡有糕點,肯定會偷食,但是沒有想到這陷阱張之廣一腳踩了進來。
不過中毒的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達到她的目的就好。
哼着歌,蘇笙和繼續做她的胭脂。
傾闌宮的月暖閣內,麒麟負寶形狀的香爐裡面,青煙嫋嫋,整個房間裡縈繞着一股淡然的香味,初聞知覺心曠神怡,但是聞多了,整個人留有些昏昏欲睡了。
墨夷真倚躺在華美的榻上,正在聽着一個跪在面前的人的彙報。
“秦想的女兒這般無用!”墨夷真的臉上露出了幾絲遺憾,“我本以爲,秦想那般性格剛烈的女子,她的女兒定然也跟她一樣,沒想到竟是一個任人欺負的包子。這蘇壽,跟陳將軍要結親?”
“回九千歲的話。蘇壽的三女兒蘇瑟與陳將軍的兒子陳珩交好,兩家都有結親之意。”
墨夷真撐着臉想了想:“沈妍當真要把蘇磬嫁給張寬?”
“張寬自己是這麼說的,興許沈妍是同意了,但是蘇壽似乎並不知情。”
“蘇壽不是一直懷疑蘇磬是皇兄的女兒嗎?說不得,這蘇磬還真是我的侄女呢!若是嫁給張寬那個膿包,還不如嫁給日曦,”墨夷真又低低的笑了兩聲,“日曦……若是嫁給日曦,我倒是覺得她可能很快就會死在後宮的紛爭裡呢……嘖,真是個可憐的人啊,跟她娘一般。”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而地上半跪着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
月暖閣內仍舊煙霧繚繞。
墨夷真忽的睜開狹長秀美的鳳眼,輕輕一揮手。
本來還燃着的薰香瞬間熄滅,青煙也飄散了開來。
站了起來,墨夷真走到了牀邊,推開窗,看着窗外皚皚的白雪,目光又落到了窗外牆角下那五盆奄死的月季上。
月季的葉子還是翠綠的,但是昨晚還怒放的花朵已經失去了生氣,垂掛在花莖上,看上去猶如枯槁欲死的老人一般。
“秦想,到如今,你可曾後悔?”墨夷真伸出手,折下一支月季,看着那鬆塌失色的花瓣,手指輕輕拂過,“不過一句諾言,這天底下的男人,越是身份高貴,那話就越不可信呢!”
他的手拿開,那本來將死的月季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光華,枯槁灰白的花瓣和黃色的花蕊紛紛墜下,落了一地。
“蘇磬……蘇笙和……”
蘇笙和站在那株結了花苞的月季花前,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幾個花骨朵。
紫蘇端着一盆髒碗筷走過,見她頭上都積了薄薄的一層白雪,不由得冷嘲熱諷:“大小姐還真是有閒情雅緻啊,這麼冷的天氣,在院子裡看雪呢!”
聚在小院裡看熱鬧的下人們已經全都散了,茯苓她們卻還沒有回來。
蘇笙和倒是沒有理會她話裡的諷刺,只是淡淡一笑:“這月季結了花苞了呢!這麼多年來,這院子裡第一次這麼熱鬧,我本來還以爲,這熱鬧的人氣能讓這月季花開花呢!”
紫蘇當她瘋了在說瘋話,頭也不回的去廚房洗碗了。
蘇笙和的目光卻又落在了那月季下面的香杉草上。
再有一個月,這香杉草就要轉綠了。到時候,就是她復仇的開始了。
掐了一個月季花苞,蘇笙和回到房裡,把外面的苞衣撕開,把還沒有長成形的花瓣一般一般的扯了下來,取了嫩黃的芯子,在方纔做好的面膏上撲了一層,又敷上了薄薄的面膏。
拿到外面凍得成了型,蘇笙和滿意的打算等到木香回來了拿她實驗一下。
不過等到木香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而且回來的只有木香和澤蘭。
蘇笙和一問,才知道她們一個下午都被人來來回回的問上午發生的事情。至於茯苓去哪裡了,她們並不知道,因爲她們一開始就是分別被帶到別的地方的,木香和澤蘭還是在後花園遇到的,所以才一起回來的。
蘇笙和的嘴角倒是泛起了愉悅的笑容。
看起來,這相爺府裡還真的有聰明的,果真是按照她的心意,把茯苓給弄走了。
“木香,你過來,試試我新做出來的面膏。”蘇笙和笑眯眯的招呼着木香。
木香有點膽怯:“大,大小姐,這,這個不會爛臉吧?”
蘇笙和的臉一黑:“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快過來!”
木香都快哭了。她當然是不敢相信蘇笙和,不過她作爲一個下人,自然是沒有辦法拒絕的,所以也只好在澤蘭和紫蘇幸災樂禍的目光中磨磨蹭蹭的走了過來。
“坐好!”蘇笙和把木香按在椅子上坐好,幫木香洗了臉,洗淨了手,劃了一點面膏在指尖,又在手心抹勻了,才抹在了木香的臉上。
她之所以選擇木香,不僅僅是因爲木香比較膽小、老實,更是因爲木
香的膚質不太好。雖然說相爺府的丫鬟肯定都是要求容貌端正的,但是木香這種七八歲就進來做丫鬟的小姑娘,現在也十六七歲了,正好是青春期,皮膚難免差一點,在額頭上會有一些青春痘。不過她平日裡都用劉海遮擋了。
蘇笙和撩起她的劉海,細細的在她的額頭擦了,又把她的臉和脖子都擦了擦。
因爲是在屋外凍過的,所以面膏剛剛上臉的時候冰涼沁骨,木香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是隨着蘇笙和的動作,手心的溫度把面膏化在她的臉上,她又覺得十分的舒服。
等到蘇笙和收了手,木香忍不住伸手摸了自己的臉一把。
“哇!好滑!”木香驚歎,“大小姐,你好厲害!”
紫蘇有些好奇,也走過來摸了一把,不由得也跟着驚歎:“真的好滑啊!”
澤蘭也打算過來摸,蘇笙和趕緊制止了她:“還摸什麼,都沒有洗手!”
澤蘭只好訕訕的住了手。
蘇笙和把一整盒的面膏遞給了木香:“每天早晚洗了臉之後擦一點吧,記得抹勻了。我還要去做粉餅呢!紫蘇,過來幫忙!”
木香收了面膏,愛不釋手:“謝謝大小姐!”
見蘇笙和帶着紫蘇走了,澤蘭才輕哼了一聲,酸溜溜的開口:“纔剛剛擦上去而已,小心之後臉爛了!”
“你別詛咒我!”木香撅着嘴,嘟囔了兩句,寶貝一樣的把面膏放進了袖袋裡。
澤蘭又翻了個白眼。
第二天一大早,沈氏房裡又來了個丫鬟,拉拉扯扯的把紫蘇帶走了。
蘇笙和正在吃早飯,冷眼看着他們走了,輕哼了一聲。
木香倒是有些不安:“大小姐,昨個兒茯苓姐姐就沒有回來,今兒紫蘇姐姐也走了……”
“你看着吧,如果茯苓回來了,那麼給張寬下毒的就是紫蘇,反之一樣,”蘇笙和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就看二孃怎麼判斷了。”
紫蘇被拉到沈氏房裡,一進門就看到跪在地上披頭散髮的茯苓,還有板着臉的沈氏,以及笑意盈盈的蘇笛音。
她有些心驚,但是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走過來先給沈氏問了安。
“紫蘇,”沈氏放下手裡的參茶,淡淡的開口,“茯苓說,年三十晚上,你拿了點心回來給笙和?”
紫蘇心裡咯噔了一下。她知道沈氏不待見蘇笙和,所以立刻就跪下了:“夫人,不是我想要討好大小姐。是因爲前幾天我惹大小姐生氣了,所以大小姐總是讓我做一些髒活累活。年三十晚上。茯苓跟我說,大小姐一個人在房裡呆着,晚飯也很簡單,就讓我拿幾個點心去給大小姐,也算是賠罪,”她看了茯苓一眼,嚥了咽口水,“我還是不願意,因爲覺得大小姐根本就不會吃。但是茯苓去拿了幾個,找了油紙包包起來,回頭就塞給我,讓我給大小姐。我本來不接的,但是想到這是茯苓的好意,就同意了……但是我回去給大小姐,大小姐根本就不接,還讓我做事,我一氣之下就把點心扔到案板桌子上就走了。因爲心裡慪氣,所以早上我都沒起來,也都不知道表少爺來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