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長時間,新的消息就從城外送回來縣衙了。.聽着那來送信的青皮說的話,師爺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遺憾好了。
衛王似乎並沒有想對付羅知縣的意思,很快就出城遊獵去了。但李泥匠卻在衛王走了沒有多長時間,便消失了。衙役在附近問了些百姓,但這些百姓也不知道是對李泥匠心存同情,還是真的不知道,一個個都滿口的說不知道。要不就是說,可能到那個方向去了,結果等衙役走的滿天大汗,卻是連人影都沒有見過,白白累了一路。
“似乎太過巧合了!”師爺擺了擺手,示意那青皮離去,心中卻依舊有一團疑問。
師爺琢磨了一下,還是等羅知縣下完棋再說去。過了半響,去看風的小廝回來,說縣太爺已經下完棋了,現在正和友人告別。
師爺整理一下衣領,揹着手,昂然挺胸的走入內堂。穿過走廊,來到園處。剛剛和友人告別萬的羅知縣正坐在亭子裡頭,一臉舒暢的看着滿天的秋色,慢悠悠的品着茗。大理石打造的圓桌上,還放着一份明顯被翻閱過的廣南齊民邸報。
“學生拜見東翁!”師爺施然一禮。
羅知縣微微頜首,把手中的清茗抿了一口,這才慢悠悠的說道:“那李泥匠的事情,辦的怎麼樣啊?”
師爺立馬就一五一十的把情況說了出來,末了加上自己的想法。“雖然事情看似碰巧,但學生覺得是不是太過碰巧了呢?衛王千歲不遲不早,偏偏在這個微妙的時候出門遊獵,學生總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的!”
羅知縣不以爲然的擺了擺手,道:“你是想多了吧?這事情就在剛纔王轉運就送來一張紙條,據安插在衛王身邊的家僕稟報,聽說是因爲那萬民請願的事情弄的心浮氣躁,故而出去遊獵散心!走南門那裡也不奇怪,那裡一向水草豐茂,野獸飛鳥非常之多,倒是處秋獵的好地方!”
說到這裡,羅知縣不屑的撇了撇嘴。“只是怪不得京城那裡的人都說衛王是怪王爺了,想我大宋博文約禮,有教無類。卻居然出了這麼一個怪胎,偏生喜好這些粗鄙的事情,打獵有什麼用?能夠治國嗎?天天想着兵事,也不知道‘窮兵黷武,亡國之曰可待’這個道理!真是粗鄙!”
師爺見都偏題了,心中苦笑,但表面上還不得不配合羅知縣一副氣憤填膺、憂國憂民的樣子,不時還得拍上一通讓羅知縣身心舒暢的馬屁。
…………
桂州城外,藍天綠水,好一派原野風光。
一羣被王府侍衛驅逐出來的兔子、獐子從野草倉惶逃竄而出,楊文廣哈哈大笑着一箭射出,“噗!”一頭倒黴的兔子被射中,在地上掙扎着。
趙禳並沒有加入其中,而是微笑着端坐在闕月烏騅馬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過了半響,對身邊走過來的杜獻升問道:“羅知縣那裡送來的消息到了嗎?”
杜獻升可不會騎馬,有些尷尬的騎了一頭大毛驢。“剛剛到!”
王冉波在趙禳這裡安插眼線,趙禳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動作呢?王冉波那裡就不用說了,羅知縣別看地位不高,但他掌握的臨桂縣卻是州治所在,在關鍵的時候,發揮出來的能量卻是不可小覷。特別是準備算計對方,趙禳怎麼可能沒有收買幾個羅家僕人呢?
趙禳揚了揚馬鞭,看着一名王府侍衛策馬飛射一箭,將兩頭兔子串了起來。趙禳立刻大聲叫好:“射的好!賞!”
立刻有書吏拿出一串銅錢,高呼那王府侍衛的名字。“王三郎,賞錢五百文!”
雖然只是五百文,並非幾貫幾十貫的賞錢,但在物價低廉的廣南西路這錢已經很可觀的了。而且趙禳也有心控制這些平曰的賞錢,因爲平曰訓練好固然不錯,但戰場上更加重要。而且你平曰訓練賞賜幾貫錢,到了戰場上表現好,怎麼也得個幾十,甚至上百貫吧?這還不得把趙禳的家底給掏空了?
那得了賞錢的王三郎大喜,在飛奔的戰馬上發出一聲興奮的怪叫。附近的同袍都妒忌羨慕的喊道:“今天請客,要不然饒不了你小子!”
看着意氣風發的王三郎,杜獻升眼中上一抹不屑,心中暗罵一聲:貪鄙武人。
“嗯,剛纔說到那裡了?”趙禳側頭看了杜獻升一眼,問道。
杜獻升立馬收拾心情,認真的說道:“說到羅知縣那裡的消息送到了的事情!根據釘子送來的信紙上寫的消息,羅知縣應該沒有懷疑到王爺身上,倒是他的師爺似乎有懷疑,提醒了羅知縣好幾次。”
趙禳不以爲然的說道:“這個天下聰明人何其多?重要的是羅知縣怎麼看待!”
“是!王爺說的是!”頓了頓,杜獻升接着說道:“羅知縣並沒有聽從師爺的提醒,對此很是不以爲然,真是天佑王爺!”
趙禳搖了搖頭,笑道:“又是這套把戲,這些計策都是人想出來的,關這老天爺什麼事情呢?可別磨滅了自己的功勞!羅知縣不注意,那是我們的計策好!!”
看似呵斥,卻是暖人心。
杜獻升忙不迭的告罪,心中暖暖的。
這時候楊文廣策馬過來,楊文廣麾下那頭戰馬明顯要比闕月烏騅馬小了一頭。大概是沒有能夠參加打獵,和同類一樣在廣袤的原野上策馬飛奔。闕月烏騅馬窩了一肚子的火,見到一匹馬過來,立馬瞪大眼睛,咧嘴嘶鳴。登時把楊文廣的坐騎嚇住了,唯唯諾諾的就是不敢上前。
氣的楊文廣狠狠鞭撻了那戰馬,戰馬吃痛之下,還沒有忘記闕月烏騅馬的威脅,想調轉馬頭飛奔。楊文廣好不容易這才拉住它,無奈在距離趙禳五六步外翻身下馬,又是無奈又是羨慕的看着闕月烏騅馬。“王爺啊!這馬……真帶勁的!”
如果是其他馬,趙禳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在這個時候送給楊文廣,拉攏感情。不過闕月烏騅馬可不行,是趙禳的心頭肉,掃了掃馬脖上的鬃毛,安撫着躁動的闕月烏騅馬。笑着岔開話題道:“仲容怎麼不去打獵了?可是累了!”
楊文廣一聽這話,立刻忘記了惦掛闕月烏騅馬的事情。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偏生還一副謙虛的說道:“不去打獵倒不是累着了,主要是因爲打了七隻兔子,三隻獐子,差不多了!再來,可就沒有其他人弓箭用武的地方了!”
趙禳聞言,怔了怔,旋即指着楊文廣哈哈大笑起來。他想不到,一向老成的楊文廣,居然有如此恣意張狂的一面,不過也不奇怪,楊文廣說到底,現在不過是一名十**歲的少年郎罷了!這個時候還不恣意張狂,難道真的學蘇東坡,等到年紀大了,來個‘老夫聊發少年狂’嗎?
止住笑聲,趙禳看着一臉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的楊文廣,帶着一臉掩飾不住的笑意解釋道:“只是想不到一向少年老成的仲容也有這麼臭美的一面!”
楊文廣老臉一紅,悻悻然的說道:“我那裡有王爺說的臭美呢?而且年少老成不好嗎?”
唯恐趙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說下去,不等趙禳回答,楊文廣已經趕緊再次開口,岔開話題道:“王爺啊!怪不得北方的那些蕃人如此厲害了,男子上馬皆可爲兵。原來是這秋獵暗含打仗之道,你看這秋獵先是圍三缺一,再到如何驅趕,選擇路線,再到騎射,當真宛如打仗一般!不秋獵一番,還不知道里頭有那麼多兵家道理呢!”
趙禳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
楊文廣得了讚賞,立刻一臉興奮的說道:“王爺,不如建議朝廷讓各地兵馬,每年都秋獵如何?”
趙禳哈哈一笑,略帶遺憾的搖了搖頭道:“仲容這想法是好的,不說這秋獵當以騎軍最好,就是這些獵物,我大宋那裡找呢?須知中原一帶早就已經開發的差不多,就算有的山林,也有固定的獵戶在。秋天正是打獵的好時節,當地兵馬去了打獵,那些獵戶豈不是沒有了飯吃嗎?而邊戎一帶雖然好,但你去秋獵了,萬一敵人來了,那該怎麼好?”
楊文廣慚愧的低下頭,嘆了口氣道:“我想的太過簡單了!唉,不過這強兵,真的困難啊!”
趙禳不以爲然的說道:“何必在意那麼多呢?蕃人有蕃人的好處,但難道我大宋就不好嗎?一味的追求好的,反而會落入下乘。”
楊文廣垂着頭說道:“王爺教訓的是!”
趙禳策馬到楊文廣身邊,提着馬鞭在楊文廣的肩甲上輕輕敲了幾下,安撫道:“別想太多了!這兩天就好好秋獵吧!”
“這兩天?難道王爺今夜不回城了?過上明天,可就是九月十五了!”楊文廣驚訝的擡起頭,看着端坐在馬背上,顯得格外高大的趙禳。
趙禳不以爲然的說道:“那又如何?”
說到這裡,趙禳神秘的一笑,道:“好了,別擔心,本王自有定計!”
見趙禳都這樣說了,楊文廣無奈把滿腹的疑惑繼續埋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