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孫玄虛說出這話後,趙禳看向公孫玄虛的目光,立刻不同了。不再是帶有幾分謙虛,反而顯得很是凌厲,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寒光逼人。公孫玄虛對視了半響,慢慢低下頭。並非是公孫玄虛忍受不了,這是公孫玄虛給趙禳的一個態度。
你是站在主導的地位上的,無論怎麼樣,我都不過是從屬。
趙禳轉過頭來,一臉嚴肅的對趙嬴武吩咐道:“到外面看着,這附近的囚犯,都讓那獄頭拉到其他地方,這附近,就本王和公孫先生二人足矣!”
“是!”對趙禳忠心耿耿的趙嬴武也沒有問理由,便點下頭,出去找三角眼吩咐事情了。自然少不了給三角眼一些賞錢的了,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樣的事情要不得。
三角眼又是一番忙碌,一頓雞飛狗走後,附近已經一片清淨。非但如此,三角眼還不知道從那裡找來了一方低矮的小几案,還有兩塊蒲團。几案上放着一碟時令水果,一壺甘甜可口的果酒,一對雪白的陶瓷酒杯。
趙禳於蒲團上,盤膝坐下來,微笑着給公孫玄虛斟了一杯酒。
公孫玄虛想不到趙禳居然如此禮賢下士,受寵若驚得緊,忙不迭的說道:“使不得!使不得!”
趙禳霸道的說道:“該是先生的,先生便不要拒絕!”
公孫玄虛沉默了半響,默默接受下來。
酒過三巡,趙禳一整臉色,肅然的看着公孫玄虛,徐徐說道:“應先生剛纔所問!本王想要走的是——掌權天下的大道!本王要讓那些腐儒知道,得罪本王的下場!本王更不願意,宛如豬羊一般,碌碌一生!先生明白本王的心嗎?”
“黃袍加身嗎?”公孫玄虛沉默了半響,驀然說道。
趙禳兩眼瞪得大大的,過了好半響,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道:“先生想太多了!”
公孫玄虛沉默了半響,心中卻搖頭,冷然說道:王爺啊!你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你的身份註定了一些事情必定發生。也許你不願意和當今聖上兄弟反目,刀劍相向。只是到了那一個地步,當今聖上必定打壓你,依附王爺你的人,他們怎麼願意王爺你這座靠山倒下呢?少不得在百年後,再來一場黃袍加身!
不過公孫玄虛不想捅破這一層,他忽然間有一種野心,輔助一代帝王!這樣纔不浪費自己一身才學!
至於輔助當今聖上,公孫玄虛想也沒有想過,不說他現在的身份,就算他身家清白,想登上正三品以上,少說也要三十年。公孫玄虛性子雖然不算急,但絕對不甘心苦苦熬三十年的時光。
心中思索間,但表面上,公孫玄虛卻沒有落下趙禳,不溫不火的問道:“那請問王爺,想走霸道,還是王道!”
“何爲霸道!何爲王道!”趙禳頓了頓,問道。
公孫玄虛組織下語言,沉聲說道:“霸道者,以強橫之力,破天下之枷鎖。西楚霸王便在此列!此道如猛藥,雖然有奇效,但後患不少!”
趙禳皺了皺眉頭,道:“太過空洞,說仔細些!”
公孫玄虛深深看了趙禳一眼,說道:“培養死士,廣納門客,結交權臣!對不滿己身者,使人上奏摺彈劾,不成,以死士斬殺。再次,以死士控制官員家眷,迫使其爲王爺效力。如有可能,當掌兵權!最好爲邊軍,方可成大事!”
趙禳搖了搖頭,道:“此法,太過!”
越接觸官場,趙禳就發現,官場的事情並非是那麼簡單。用死士脅迫官員?這事情難道就沒有人想過嗎?非也,這事情太過危險了。宋朝的文人講究氣節、風骨。姑且不論這話是不是所有人都聽的,但至少相當一部分官員都信奉此。
只要一人不惜命,把這事情捅出來。那趙禳便是得罪了天下官員階級。就好比隋朝,隋朝爲什麼滅亡?真的滅亡於農民起義軍嗎?
非也,乃是隋煬帝的改革,觸犯了當時門閥、士族的核心利益。看看造反當中實力最大的是那些人,李淵、王世充、宇文化及、楊玄感,都是門閥中人。
現在雖然已經沒有了門閥,但取而代之的是士大夫階級,他們雖然沒有門閥那般緊密,但在觸發了他們核心利益後,所受到的反撲,絕對不會比當初隋朝滅亡的門閥反撲來的弱小。
見趙禳拒絕,公孫玄虛非但沒有遺憾,反而露出一抹微笑。“王爺明智,現在王爺年紀不大,何必處處爭先呢?當行王道也!”
趙禳也不責怪公孫玄虛不先說王道。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君選臣,臣亦選君!
公孫玄虛說道:“王道者,仁與人也!以仁納人心,以人心壯仁名。王爺此去賑災,正好發展仁義之名。如此可以收山東士人之心!哪怕事後王爺被解職,此名已有,此心已收,何懼起復之日遲遲不來?”
聽了公孫玄虛的話,趙禳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沒有錯,自己之前何必苦苦糾結,唯恐平定大災後,棄之不用的事情呢?甚至如果這事情出現,自己還可以讓人在山東士人當中,傳播自己被罷官的消息,博取同情。
公孫玄虛見趙禳這表情,心中微笑。“王爺到了山東後,除了賑災外,更應該廣購田地,以低廉租價出租佃戶,如此可收寒門子弟之心!”
頓了頓,公孫玄虛補充道:“不過此計不可一到京東東路,便用出。需要試探當地大族之心,否則怕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甚至可以說是得不償失,畢竟王爺出現最壞的情況,短時間內需要依賴的便是這京東東路的大族,那些寒門子弟若果要被王爺所用,哪怕明年科舉高中,怕也要五六年時間,才勉強在朝堂上說得上一兩句話!”
趙禳慎重的點下頭。“謝先生指教!”
公孫玄虛謙虛道:“王爺客氣了,貧道方纔所說的,不過一家之言,不可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