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雙慘白着臉,靜靜地看着安靖王府的車駕漸漸走遠,身體站得挺直,高昂着頭顱,雙手死死抓着車門不讓自己顯出軟弱。
姬無辰膽怯地躱在一旁,她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壞了弟弟的大事,不敢面對姬無雙的怒火便偷偷地上了自己的車子躲在裡面再不敢露面。
看着陸風瀾默默地不出聲,任芳菲靜靜地握住她的手,好半天陸風瀾才惋惜地嘆道:“姬公子這樣的人才,竟有那樣一個姐姐,也難爲他支撐到如今。”
任芳菲明白姬無雙的心裡感受,自己的親人竟然如此厚顏把自己當成奉迎巴結的階梯,任是他再怎麼喜歡一個人也是無顏再見的,何況他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
“姬公子竟與芳菲是同樣可憐呢,只不過芳菲比他幸運,身邊有了瀾兒。”任芳菲幽幽地說:“如果沒有瀾兒,芳菲與姬公子會是一樣的下場!”
陸風瀾捂住了他的嘴,輕聲說道:“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我看這姬公子挺可憐,芳菲心中若沒有疑慮,便找個機會開解開解他吧!我是不能再見他了,以他的傲氣見了我只會讓他更難過,二來也是爲了避嫌,你也好有個說話的朋友,芳菲可願意?”
任芳菲暗歎一聲,說:“我聽瀾兒的!”
車駕停穩,陸風瀾與任芳菲下了車,剛要進府,卻聽旁邊一人怯怯地問:“敢問,可是陸風瀾小姐?”
陸風瀾一驚,這裡誰知道自己前世的名字?回頭看時,只見一個文質彬彬的女人站在一旁猶豫不決地望着自己。陸風瀾看着有點眼熟,便問:“你是哪位?”
那人又驚又喜地上前,卻被張青雲等攔住,那人叫道:“陸小姐,我是張桂枝啊,林城客棧的張桂枝啊!”
任芳菲提醒道:“瀾兒,我們曾在她那裡掙過銀子的。”
陸風瀾恍然,笑道:“怪不得看着面熟,原來是張老闆啊。”
張桂枝喜道:“是,正是在下,以前不知陸小姐乃王府郡主多有怠慢,還請郡主不要見怪纔是。”
陸風瀾示意張青雲放開她,笑道:“哪裡,當時還多虧了張老闆那一百兩銀子,不然我跟內子就要流落街頭了。”
張桂枝忙道:“是在下多謝郡主纔是,如果不是郡主教會的法子成全了在下,在下怎能再次得見郡主金面!”
陸風瀾笑笑,問道:“張老闆如今來這裡是——”
任芳菲一旁輕聲道:“瀾兒,還是請張老闆進府一敘吧!”
陸風瀾這纔想到任芳菲不能在外停留太久,忙說:“張老闆請隨我進府一敘。”
張桂枝驚喜交加,想她只是一個身份低下的商人,雖說金鳳朝並不歧視商人但相對士農工商四個身份等級來說商人的身份卻是最低等的。與皇朝風雲郡主結識原是天大的運氣,來安靖王府拜見本不敢奢望郡主能記得她,如今郡主不僅沒有忘記還請她進府敘談真是叫她驚喜莫名,暈暈乎乎地跟着進了王府。
等進了小客廳,陸風瀾命人看茶,張桂枝忙起身謝過。
陸風瀾含笑道:“張老闆無虛多禮,請坐。”
待張桂枝坐下後方問道:“張老闆不會是想來鳳都發展吧?”
見陸風瀾依然如尋常般對自己,張桂枝已經定下了心神,笑着回答說:“多虧了郡主所教的方法出了名,被清州姬家公子相中,便邀在下來鳳都商談合夥經營之事,在下剛來沒幾天便聽說郡主回來,這才冒昧前來打擾。”
陸風瀾“哦”了一聲,笑道:“不錯,姬家公子我認識,是個很有眼光的人,張老闆跟姬公子合作一定會大有前途。”
張桂枝一喜,問:“郡主是說,跟姬公子合作的事可以?”
陸風瀾點點頭,說:“姬公子雖是男兒家卻不輸女人是個人才,張老闆跟他合作一定能行。”
張桂枝開心道:“郡主既如此說,那桂芝便決定跟姬公子合作了,等酒樓開張後,還請郡主賞光。”
陸風瀾笑道:“好哇,到時候我帶朋友一起去給張老闆捧場。”
張桂枝高興壞了,連連作揖打恭,沒口子的道謝。
送走張桂枝,陸風瀾去看任芳菲把事情跟他一說,笑道:“這個姬公子還真是個商業奇才,這時候人人都在自危,偏他就有這個膽識趁此機會開張新店,了不起。”
任芳菲點頭道:“是啊,其實這時候新開店面也正是時候,朝庭也定會想讓鳳都早日脫離動亂的陰影,這樣一來,姬公子的新店自會招來衆多朝庭官員的捧場。”
陸風瀾嘆了一聲,說:“真是可惜了。”
任芳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瀾兒可惜什麼?”
陸風瀾見他星目閃閃大有意味地望着自己,知道是在有意逗自己,便笑道:“可惜我心中已經有了你,不然定會對他動心的。”
任芳菲雖然知道她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但心中仍是不舒服,瞟了她一眼,道:“可惜人家也說過,以後郡主出現的地方,人家可是要退避三舍呢!”
陸風瀾怕他真會多心,不敢再調笑,上前把他撲倒笑着說:“他避不避的我不管,我只管你不再避着我就好。”
任芳菲想要推開她,卻又怕傷着她,只好紅着臉低聲道:“瀾兒,這樣不妥。”
陸風瀾趴在他懷裡,笑道:“有何不妥?我只想摟着你躺一會。”
任芳菲心一軟,也伸手摟住了她。
兩人自回到鳳都,陸風瀾怕王府中人看輕了任芳菲,倒也不敢跟他親熱,連住的地方都隔得老遠,如今難得呆在一處,怎肯輕易放手,任芳菲也是熱情難忍,二人不禁纏綿起來。
正自意亂情迷,任芳菲忽然推開她,起身走到了屋中桌旁倒了杯水,陸風瀾剛要喊他,任芳菲卻看了她一眼,說:“郡主請喝茶!”
陸風瀾便把口中的話又咽了回去,說:“你喝吧,我剛纔陪着張老闆已經喝過了。”
正說着,只聽玉奴在外面說話:“郡主,王夫差人請郡主與陸公子過去用膳。”
陸風瀾無奈,只好說:“好,叫人跟父親回話,說我們換了衣服就去。”
玉奴應了聲自去吩咐,幾個小侍進來服侍任芳菲換衣飾,陸風瀾也只好離開回自己房裡換下外出的衣服。
這天,王夫特地把任芳菲留下,任芳菲見屋裡只有王夫跟自己,便知道他要說什麼,果然,王夫拉着他的手,嘆了一聲,話未開口,先落下淚來。
任芳菲只好低聲勸他:“父親有話只管說,淇兒定不敢有所違逆。”
王夫含淚道:“好孩子,父親知道藍兒疼你,不想讓你難過,可是,你也知道,既然皇上下旨指婚,那是不從也得從的。我們安靖王府看似風光,其實也是樹大招風,招人忌恨。藍兒上次離家也是想避開那些暗箭,只是身爲皇家的一份子,這婚姻大事卻是從來自己做不的主,皇上能同意藍兒同時娶你們幾個,那也是天大的恩典,不然……”
任芳菲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低聲道:“淇兒知道,以淇兒的身份是配不上郡主的,皇上能讓淇兒成爲郡主的夫侍,已經是最大的讓步,父親不必再說了,淇兒明白,知道該怎麼做。”
王夫看着他臉色蒼白,卻仍然鎮定,心下雖然有些難過,卻也認爲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江湖兒女能成爲安靖王府郡主的夫侍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便笑道:“淇兒能如此明白事理,父親很心慰,殿下也會更加疼愛於你的,你放心,不論藍兒娶了幾位公子,有父親給你撐着,沒人敢對你怎麼樣。”
任芳菲謝道:“淇兒謝過父親的關愛。”
王夫點點頭,起身把一旁桌上放着的幾卷畫卷交到他手上,說:“殿下雖然沒有說什麼,不過淇兒還是替藍兒看看哪家公子合適,幫着選一選,這樣以後他們進了門也不敢輕看與你。”
任芳菲強笑着接過畫卷,說:“那淇兒就把這些畫像帶回房裡細細選好了再請父親定奪。”
王夫微笑着點點,說:“好孩子,真是難爲你了。”
任芳菲低聲道:“爲父親分憂是孩兒份內的事。”
辭別王夫,任芳菲抱着畫像回到自己房裡,把畫像一一打開來細細觀看。畫中的男子無一不是青春年少,嫵媚動人,個個家世都無可挑剔,不禁苦笑,看來皇上對瀾兒還真不是一般的疼愛。雖然瀾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心意,但此刻看着面前的畫像卻仍是心酸不已。
正對着畫像發呆,忽聽身邊的小侍進來笑道:“陸公子,郡主來了。”
任芳菲起身迎了出去,見陸風瀾已經進了門,笑着問:“父親喚你做什麼?”
任芳菲苦澀地一笑,沒說話。陸風瀾一眼便看到了滿桌子的畫像,不禁變了臉色,怪不得任芳菲的臉色那麼難看,心窩處登時疼痛難忍,喘不過氣來。
任芳菲見她臉色不對,忙扶住她,急切地問:“瀾兒,你怎麼了?”
陸風瀾半天沒說話,任芳菲嚇壞了,連連喚道:“瀾兒,瀾兒,你說話呀,瀾兒……”
陸風瀾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就象當初得知李震亭有了外遇時那種心情一樣,痛徹骨髓,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任芳菲此刻也顧不得許多,摟着她不住聲地問道:“瀾兒不哭,不哭,告訴我,你怎麼了?”
陸風瀾不說話,只是不停地流淚,她緊緊抓住任芳菲的手臂,渾身發抖想哭哭不出來,憋悶得胸口發脹,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緊緊抓着任芳菲,好容易才說了一句話:“不要背叛我……”便如打開了的水閘放聲痛哭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等王夫得了信帶着衆人趕來時,只見屋裡被砸得亂七八糟,畫像扔了一地,自己的女兒抓着情郎不放,哭得聲嘶力竭。
任芳菲急白了臉,雖然陸風瀾有跟他說過要自己配合她演戲,可瀾兒如今的模樣卻不象在演戲,倒象真是被人哄騙了似的,緊緊抓着自己不放,他從來不知道瀾兒的手勁竟然如此之大,竟讓他的手臂隱隱作痛。心中涌上不安,只得柔聲說着安慰的話來:“瀾兒放心,我不會背叛瀾兒的,你放心,我此生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斷不會負你,瀾兒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