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理政殿
身爲大越的天子,在百官的眼中,面對任何事情,沐寒都是泰然自若;可是今日不同,自從章賢離開之後,沐寒便一直在這大殿之內焦急的等待,時不時的便詢問一下章賢是否回宮,這讓身旁的太監宮女感覺有些奇怪;因爲自從在沐寒身邊侍奉以來,從來沒有見過沐寒對任何事情如此的急切。
或許是等待得有些太久了,沐寒感覺有些乏了,獨自坐在龍椅之上,用右手撐着自己的頭,緊閉雙目;雖然看上去是在閉目養神,可是依舊能從沐寒的表情之上看出一絲焦急的模樣。
“啓稟陛下,章公公帶着一男一女已經進入皇宮了”突然,一位公公快步步入大殿之內;因爲沐寒曾下口諭,只要章賢回宮,立刻稟報;所以這位公公不敢有一刻耽誤,自然也顧不上沐寒是否在休息了。
“你說什麼?章賢回來了?現在在何處?”公公話音剛落,沐寒猛的一下睜開了雙眼,面露喜色,眼神之中滿是期待。
“回稟陛下,章公公他們現在快到殿前廣場了”
“快,朕要到殿外等候他們”說完,沐寒便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公公,獨自向殿外疾馳而去。
殿內的公公和宮女們相互對視,從來沒有見過沐寒如此急切的想要見一個人,滿是疑惑;等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沐寒已經快要踏出大殿了,在驚訝之中,趕緊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站在殿外,遠遠的沐寒就看見迎面而來的章賢三人;越來越就,沐寒終於看清楚了來人的面容,當目光與沐夜相交的那一刻,沐寒心中無比的震撼,在這一刻,沐寒感覺自己看到的不是什麼所謂的沐夜,而是自己的九弟,沐宸。
“老奴見過......”還未來得及等章賢行禮,沐寒便走下了臺階,直奔沐夜而去。
越過了章賢,沐寒驚訝的看着沐夜,眼前的一幕,讓沐寒覺得匪夷所思;爲什麼,爲什麼會這像?這簡直就和九弟一模一樣;沐寒以爲是自己眼花了,使勁的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可是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沐夜的模樣還是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當看見沐夜的那一刻,沐寒彷彿看到了十三年前的沐宸;那個時候的沐宸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也是差不多這個樣子;突然,曾經的一幕幕快速的在沐寒的腦海中閃過;回想起當年的沐宸,被囚明悔宮、仁宗之亂、還有臨終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讓沐寒的情緒顯得越來越激動;闊別十三年,見到沐夜,如同見到了沐宸,曾經的那個仁宗皇帝。
“陛下......”見沐寒一直愣在原地,章賢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趕緊在沐寒耳邊輕聲喚到。
“啊......是朕失態了”順着章賢的聲音,沐寒這纔回過神來,神情略顯恍惚。
“還不快向陛下行禮”見沐夜、肖憫月二人還未曾向沐寒行禮,章賢趕緊來到沐夜二人身邊,輕聲在耳邊說到。
“不必了”沐寒此刻已經顧不上自己天子的形象了,闊步走上前去,雙手一把抓住了沐夜的雙臂;如此近的距離端詳着沐夜,沐夜的容貌讓沐寒更加的驚訝。
“你就是夜兒?九弟的兒子?”不停的打量着沐夜,良久,沐寒這才緩緩開口;
被沐寒如此直接的詢問,沐夜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
“哦,是朕着急了些!你是九弟的兒子,也就是朕的侄兒,你可以不用稱呼朕爲陛下,你可以稱呼朕爲皇叔,不,四皇叔”沐寒以爲沐夜是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自己,所以才一時語塞;爲了不然沐夜受到自己身份的影響,直接讓沐夜稱呼自己爲皇叔;雖然沐寒覺得沒什麼,可是這在別人眼中看來,卻是大不敬的。
“陛下,這可萬萬不可啊”章賢一聽,如果沐夜如此稱呼沐寒,那可就是亂了尊卑,萬萬不行;陛下就是陛下,無論是輩分長幼,都只能稱呼爲陛下。
“朕說可以,就可以”沐寒沒有理會章賢,依舊面容和藹的看着沐夜,似乎是在等待沐夜的回答。
“沐夜謝過四皇叔恩典”見沐寒如此高興,沐夜自然也不能抹了他的面子。
“好,蒼天有眼,我九弟有後!”仰望蒼天,沐寒情至深處潸然淚下。
看着眼前的沐寒,沐夜此時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就是大越的天子嗎?這就是自己的四叔嗎?似乎這個皇宮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可怕,至少眼前的這位四叔,讓自己的內心之中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就如同當日與外公第一次見面一樣。
當看到沐寒見到自己時流露出來的喜悅,爲自己父親後繼有人而高呼雀躍的時候,沐夜有些動容;沐寒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讓沐夜感覺到了家的溫暖,親人的溫暖;忽然,沐夜想到了什麼,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爲何當外公聽見四叔召見自己的時候,會顯得那麼的猶豫,那麼的不安?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嗎?還是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些表面的東西?
“陛下切莫太過於悲傷,保重龍體啊”章賢見沐寒情緒似乎有些失控的跡象,趕緊上前勸阻,緊緊的將沐寒攙扶在身旁。
“朕沒事,朕是高興啊,替朕自己高興,也是替九弟高興”沐寒示意自己沒事,輕輕的擦拭着眼角的淚水,目光慢慢的落在了肖憫月的身上。
“這位就是憫月姑娘吧”看着沐夜身旁的肖憫月,沐寒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女肖憫月,見過陛下”肖憫月雙腳微微下彎,雙手搭於胸前,向沐寒行禮。
“好啊,夜兒,朕可是聽說了,這憫月姑娘現在可是你的妻子了?”沐寒向沐夜眨了眨眼睛,頗爲有點爲老不尊的樣子。
“回稟陛下......皇四叔,夜兒和憫月已經定下終生,只是還未行禮而已”在沐夜看來,皇帝,應該就是一副威嚴的模樣;可是如今沐寒給自己的印象,徹底顛覆了自己內心中對皇帝的認知。
“哦,原來如此,那這樣,等過些日子,朕親自尋個好日子,替你和憫月舉辦一場曠世矚目的婚禮”今日的沐寒心情格外的好,讓一旁的章賢都覺得十分的驚訝,章賢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模樣的沐寒,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多謝皇四叔”
“多謝陛下”
“哎,還叫陛下?”沐寒假裝生氣,可是臉上依舊是笑意盈盈。
“皇...四叔”肖憫月看了看身旁的沐夜,顯得有些羞澀。
“哈哈,朕從未有過像今日如此高興,章賢,吩咐下去,朕要與夜兒共用晚膳”說完,沐寒也不顧什麼君臣之禮了,拉着沐夜便向大殿之內走去。
“是,陛下”章賢彎腰行禮,趕緊退下去準備去了。
理政殿,前殿
皇宮果然是皇宮,不到半個時辰,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就連章賢都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晚膳居然不是分桌而坐,而是沐寒與沐夜還是肖憫月同坐一張桌子之上;在沐寒身邊侍奉了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沐寒與人同桌用膳;就連沐寒最寵愛的太子沐炎和七公主沐凝若也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的待遇;眼前的這一切,讓章賢感覺沐寒對沐夜二人如此的恩寵,是否有些過了。
此時在前殿之中,擺放着一張不大不小的圓桌,圓桌之上已經陸陸續續擺放了幾十道菜餚,山珍海味不計其數;三人同桌而坐,唯一不同的是身前擺放的用具;沐寒身前擺放的是金色的碗筷,而沐夜與肖憫月跟前擺放的,則是銀色的碗筷;雖然是同桌而坐,但是該有的尊卑,還是得有。
“味道如何?可還合夜兒的胃口?”酒過三巡,沐寒其實並沒有吃多少東西,而是大多數時候都在靜靜的看着沐夜和肖憫月,就如同一個慈愛的長輩一般。
“如此美味沐夜還是第一次吃,多謝四皇叔關心”確實,這皇宮中的御膳房果然是名不虛傳,沐夜也被這眼前的美味佳餚所深深的折服。
“你是朕的侄兒,朕的親人,什麼謝不謝的,以後,這皇宮就是你的家,你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怎麼樣?”沐寒將杯酒之酒一飲而盡,言語之中濃濃的關愛讓沐夜的內心感覺越來越溫暖。
“這......”要說住在這皇宮之中,沐夜的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可是現在沐寒已經開了金口,如果不答應,那可算是抗旨;一時之間沐夜顯得有些左右爲難。
“怎麼了?是有什麼難處?告訴皇叔,無論什麼事情,皇叔都替你辦了”沐寒看出了沐夜的遲疑,以爲沐夜有什麼難言之隱,急切的詢問到。
“其實也不是什麼難處,只是沐夜自小在宮外長大,對於這深宮之中的生活只怕會有所不適,沐夜辜負了四皇叔的一番好意,還請四皇叔多多見諒”沐夜也不掩飾,直接將自己的心中所想脫口而出。
“也是,看來是朕有些考慮不周”沐寒思索了片刻,也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章賢”突然,沐寒身子端坐,一副帝王的威嚴瞬間充斥着整個大殿。
“老奴在”殿外守候的章賢聽到沐寒傳喚,趕緊步入殿內。
“傳朕旨意,封沐夜爲瑾王,肖憫月爲瑾王妃,入皇譜,賜玉牌,享親王俸;賜宮中行走,見朕無須通傳”誰都沒有想到,沐寒宣章賢進來居然是要爲沐夜封王。
“四皇叔”等沐夜反應過來,想要推辭之時,沐寒已經宣旨完畢。
“夜兒,這些本就應該是屬於你的,只是來晚了些;以後,朕就是你的親人,這皇宮就是你的家,知道嗎?”從沐寒的眼神之中,能夠看出一絲愧疚,也不知道這愧疚是因爲沐宸和舒瑾,還是因爲這些年沐夜所受的苦。
“謝四皇叔”沐夜不再推辭,和肖憫月一起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沐寒行禮。
“好了,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大越的瑾王了;朕將宸王府賜給你當做府邸,那曾經也是你父皇的潛邸,也算是物歸原主了”沐寒面帶微笑,對沐夜接二連三的恩賜在大越開朝以來,也算是獨一無二的了。
“父皇的潛邸”潛邸是什麼意思,熟讀古今的沐夜自然明白,那是沐宸沒有登基爲帝之前的府邸;那裡,應該還留有父皇和母后的痕跡吧。
夜色降臨,沐夜和肖憫月告別沐寒之後,便在宮衛的護送之下,緩緩的離開了理政殿,準備離宮回鎮北侯府。
看着漸漸遠去的沐夜二人,沐寒此刻已經看不出剛剛和藹可親的樣子,儼然一副一國之君的冷峻。
九弟,你有個不錯的兒子,和你一樣,性格都一樣;能做的,四哥都做了,能給的四哥也都給了;除了這天下,只要夜兒想要的,四哥都能給,你和瑾兒九泉之下有知,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