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朝持帝無央二十五年九月初十, 濱州百名守衛集體被殺,懸屍於城牆上。
九月十一,毗鄰濱州的青國、蘇國等十餘個部落小國突遭夜襲, 節節敗退, 一夜失國。
九月十二, 濱州忽現十萬大軍, 一玄衣之人於濱州城牆之上舉旗:“滅弈朝, 立新朝”,赫然是啓州公子啓戈。
九月十二晚,持帝查封啓家, 卻已是人去樓空。
九月十三,啓戈率兵進攻景州。
九月十四至九月十六, 景州失隨城、白城、渭城。
九月十七至九月二十一, 景州連失七座城池。
九月二十二, 豎沙自願歸順啓戈名下。
至十月初,啓戈已然佔領弈朝北部大片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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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後, 當白髮蒼蒼的老者談論起無央二十五年的冬季,依然會驀地緘默,而後餘下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一年,弈朝的統治者從糜亂腐朽的繁華夢中驚醒,訝然詫異弈朝這件華美的衣袍已是千瘡百孔, 那些在亂世中拔出利劍的少年們只需輕輕一擊, 便可讓其碎成一堆爛絮。
只是, 當風雲變亂, 江山更迭, 後世的史官們拿起手中的筆,卻是不知, 該將這段歷史紀錄成一段傳奇,還是僅僅只是一場殘忍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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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三,三皇子左重明請纓出兵平叛,持帝斷然拒絕。
十月初四,靖倫將軍奉詔掛帥,領兵十萬支援景州。
十月初六,持帝方欲罷朝,前線又傳噩耗:景州日失兩城!
一時,舉朝譁然,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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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一刀剪過,便有一株枯荷從花莖上跌落下來,漾開盈盈漣漪。
左重明擡眸看去,剪去方纔那株不合時宜的枯荷,現在挽蓮池中只剩挺立的蓮蓬,一眼望去,頗是整齊。
“將這些蓮子種了,明年的挽蓮池就愈發熱鬧了。”左重明剪刀一挑,便挑出一顆飽滿的蓮子,“等一下給亭華宮送去些,不然七弟又要吵吵嚷嚷了。”
左重明用剪刀挑着蓮蓬,卻是許久不聞有人答話,不由得詫異的擡起頭來,卻見萱草神色怔忠]的看着滿池蓮蓬,面色微微發白。
“萱姨?”左重明微微皺眉。
“是。”萱草一驚,連忙回過神來,“皇子有什麼吩咐?”
左重明輕輕蹙眉,墨黑的眸中掠過一層薄霧:“汐暖是個好孩子,天真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你很喜歡她吧?”
萱草渾身一震,不敢擡頭看左重明的眼睛。
“這樣的好孩子確實很難讓人對她下手,連我都覺得不忍心了 。”左重明望着虛空,語氣淡淡,卻是已帶出了幾分危險,“可是我明明記得叫你殺了她的,你能告訴我她的屍體在哪兒麼?”
萱草猛地臉色一變,忽然“撲嗵”一聲跪倒在地:“皇子,她只是個孩子,她什麼也不會說的……”
“還爲她求情?你真的很喜歡她呀。”左重明淺淺一笑,眼神如冰,“你爲什麼不問問我會怎麼處置不聽我話 的人?”
萱草一怔,已是臉色慘白:“皇子……”
左重明擡手製止了萱草下面的話,轉頭看向明華宮院門,溫和的一笑:“原是五弟、七弟過來了,明華宮素來人少,恕招待不週了。”
“哪裡的話,三哥,自家兄弟要招呼什麼?”七皇子左重亭一下子溜到左重明身邊,探身在挽蓮池裡摘了一個蓮蓬,“若是三哥真的覺得愧疚,今年就多送些蓮子給我好了。”
“七弟……”左重明失笑,“明明每年都是你討要了最多。”
“可不是麼,七弟,你怎的還不滿足?”五皇子左重易不知何時已走到了他們身邊,他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萱草,似笑非笑地看向左重明,“三哥這是在做什麼?管束下人麼?萱草這是做了什麼錯事,連三個也動怒了?”
“不過些小事。”左重明搖頭一笑,“萱草,你起來。”
“哎,這可不行,”左重易胖乎乎的臉上堆滿了笑,令人平生幾絲厭惡,“這下人呢,犯了錯就該好好教訓,怎麼能算了呢?萱草你自己說,怎麼惹主子生氣了?”
萱草一愣,下意識地望向左重明,可左重明卻是低頭看着滿池蓮蓬 ,只是用剪刀輕輕敲了敲挽蓮池的欄杆。
畢竟是在左重明身邊呆了這麼多年,萱草立刻明白過來,垂首道:“回五皇子的話,,池裡有些荷花沒結子,三皇子想剪了它們,可奴婢不忍心,不免起了爭執——做奴婢的不該忤了主子的意思,自然該罰。”
“噢?就爲了這點小事?”左重易看了一眼左重明,有些誇張的笑起來,“三哥不應該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麼?三哥今日怎的不像三哥了?”
左重明指了指方纔被他剪去的花莖,從容溫雅的笑道:“可是有些花在不該開的時候開花,還開得那般煞景,不應該剪去麼?五弟?”
說着,左重明擡眸看左重易一眼,眸中浮了莫測的笑意,左重易眼神一變,暗中狠狠咬了咬牙齒,面上卻是笑容不變:“三哥說的極是。”
左重亭站在一旁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沒個完,不由得扯了扯左重明的袖子:“三哥,萱草還跪着呢。”
“哦,和五弟聊天總是入神呢。”左重明微微一笑,轉首道,“萱草,你且下去拿些茶水點心來。”
“不用了,三哥,我們馬上就走的。”左重亭急忙擺手,有左重易在,他怕是也坐不安穩。
“是呢,三哥,我們不能久呆。”左重易笑了幾聲,斜眼看着左重明,“如今邊疆時有騷亂,百姓不安,你我理應盡力爲父皇分憂,哪來的閒工夫喝茶呢?”
左重明長眉一挑,沒有說話。左重亭卻是忍不住了,方纔他到明華宮來,“偶遇”了左重易,只好與他同行,他本來就覺得左重易來找三哥不會有什麼好事,果然這隻笑面虎是閒着無聊來找渣的!
“五哥,話不能這麼說,那日父皇問起誰願領兵平亂,只有三哥一人站出來了,其他人可都像木頭一樣杵着!”左重亭斜睨了左重易一眼。。
其他人都像木頭一樣杵着?雖然罵了老五,可是不把你自己也罵進去了?左重明差點笑出來,急忙用拳頭抵住嘴微咳了兩聲。
左重易一愣,乾笑了幾聲,“當然,三哥向來爲國着想,相比與太子殿下,我看父皇更喜歡三哥呢。”左重易小眼微微一動,片刻後才道,“說來真是奇怪,父皇爲什麼不讓你領兵平亂呢?難道——父皇覺得把兵權交給三哥是一件很不讓人放心的事麼?”
“五哥,你在說什麼?”未等左重易說完,左重亭已是怒然打斷他,以前明嘲暗諷到也算了,現在居然越說越直白。
“我在說什麼難道三哥還不清楚?”左重易挑釁的看着左重明,可是左重明眼中空濛,無一絲怒氣,甚至隱了些——笑意?
竟然看不起我?左重易一下怒上心來:“父皇是怕兵權一旦交到三哥手上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吧?”
“喂,左重易你閉嘴,不許你這樣污衊三哥!”左重亭眼一瞪,氣得差點沒跳起來。
“我污衊他?七弟你……”
“好了,你們吵夠了沒有?”左重明忽然出聲,淡淡的掃了左重易、左重亭一眼,那眼神乾淨得沒一絲情緒,被他看着的兩人只覺心頭一冷,話語便滯在了喉間。
可是下一刻,左重明微微一笑:“老七,你不是來拿蓮子的?怎麼一會兒就忘了?老五,你也帶些回去。”話語輕柔,如釋寒冰。左重易雖是不願承認,可不得不說 ,這一刻自己是鬆了一口氣 。
“三哥客氣了,我可沒有老七這般嘴饞,三哥記得剩我一些就好了 。”左重易哈哈一笑,既然左重明給他臺階,他當然樂得下。
“那是自然。”左重明淺淺一笑,這個皇宮,其實有時候也是挺好玩的呢。
兩人拿了蓮子便各回寢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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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幾天,前線忽然失了消息。
左重明依舊悠閒,喝茶、看書、賞月、吟詩,能活得多出塵就多出塵。
太子草包一隻,錯誤犯了一個又一個,皇子們虎視眈眈,明爭暗鬥,勢力漲落此起彼伏,倒是累了大臣們一會倒向這邊,一會又倒向那邊,忙得暈頭轉向。
而那日在明華宮裡沒討到便宜,反是受了一肚子氣的五皇子左重易卻是得到了一個消息:他以前送給三皇子的那個叫汐暖的小丫頭,似乎從明華宮裡消失了。
不過相比與日後的戰亂,這些日子還算是平和安寧的 ,因爲到了十月初十,前方傳來的消息震驚了整個朝野——十月處六由靖倫將軍帶領的十萬精兵盡歿於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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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