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甚微朝着荊厲看去,眼中滿是痛心疾首。
皇城司有這等逍遙去處,她竟然是頭一回知曉,這從前不知錯過了多少隻叫花雞!多少塊芸豆糕!
荊厲被她這般熱切眼神一看,瞬間內心沸騰起來,他不由得挺起了胸膛,絞盡腦汁向顧甚微說了皇城司舊事,“皇城使之下共有十位指揮使,五位屬親事官,五位乃是親從官。”
正午的皇城司算不得多熱鬧,二人走了好一會兒也未見有幾人經過。
“上一任皇城使康裕慘死任上,不出三日張大人便橫空出世走馬上任,坊間有傳聞說……”荊厲說着在脖間比劃了幾下,“說是張大人將康大人給咔嚓了,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是。”
荊厲聲音極小,“一朝天子一朝臣,張大人上任之後帶來了李三思同魏長命,他們二人乃是嫡系中的嫡系,聽聞同大人乃是同鄉。魏長命是親從官,常年跟在官家左右。”
“李三思掛着親事官名頭,但其實乃是皇城司總管。”
“康大人時期的指揮使,還餘下五人。這其中之一名喚關鏡,流水的皇城使鐵打的關指揮,康大人來之前,關鏡便在皇城司了。他是官家身邊的老親從了,便是皇城使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荊厲說着,眼睛中閃着光亮,“我聽聞關鏡特別會打陀螺,所以官家才喜歡他的。”
什麼鬼!
顧甚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陀螺有什麼了不起的?
荊厲瞧出了顧甚微臉上的懷疑之色,他激動地漲紅了臉,情緒愈發高漲起來,終於有他能夠替顧大人做的事情了,他若是說得不好,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
“屬下聽聞,官家有一箱子陀螺,上頭刻着御史臺裡的各個御史的名諱。其中刻有關御史的名字的,都抽爛三個了!韓御史的去歲抽壞了第一個,新換的第二個估摸着也不行了……”
顧甚微聽着簡直無語,荊厲說的這離譜傳聞,同我趴在牀底下聽到王御史夜裡同十八房小妾蹲馬步有甚區別?
她想着,果斷將跑偏荊厲給掰了回來,“剩下四人呢?”
荊厲“哦哦”了兩聲,“關鏡同魏長命一樣,大多數時候都在宮中,鮮少回皇城司來,他生得四十多歲,眉毛有些發黃,大人若是見着一定可以認出來。”
“剩下四個,一個名叫李仲雲,他也是親從官。李仲雲身份特殊,他是太后同族,算得上是皇親國戚。雖說是康大人在的時候入的皇城司,不過我覺着就是張大人走了,人還在呢……”
“除了大人同魏長命,整個皇城司十指揮當中,李仲雲是最年輕的了。”
荊厲聲音壓得恰到好處,恰容同他並肩而行的顧甚微聽着。
這皇城司的飯莊在後院的一個角落,二人七彎八拐了好一會兒,顧甚微方纔聞到了滷蹄髈的香味。
“第二個朱䴉。他是唯一一個康大人一手提拔的親信,當時張大人將他留在皇城司沒有清洗,不過鮮少有人見過他。聽聞他擅長易容變身,所領的手下也個個如此,屬於夜行人。”
“我在皇城司也有三年了,並未瞧見過朱大人一回。他同大人一樣,是親事官。”
“第三個作翟狄。之前屬下同大人提過,那馬紅英同吳江之事,便是翟指揮使去調查的。屬下在跟着大人之前,就是在翟指揮使手下辦事。”
“翟大人在皇城司也待了許多年了,算是除了關鏡最爲年長的一個。他這個人表面上特別嚴肅,但是……”
荊厲四下裡看了看,見左右無人,附到顧甚微耳邊說道,“但是他有一個秘密,他特別喜歡種地!大人我同你說,整個皇城司只有我知曉這個秘密。”
“有一回我去京郊的一個莊子裡看人跳大神!結果在田間恰好瞧見了翟大人,當時他穿着粗布麻衣,肩上還挑着兩桶糞,我嚇了一跳忙蹲在菜地了,結果屁股還被一條菜花蛇給咬了。”“我半分不敢吭聲,直到他走了都不敢相信。後來翌日到皇城司覆命,聞到他身上那潑天的臭氣,才曉得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荊厲說着唏噓不已,顧甚微聽得一言難盡。
她很想問荊厲好生生的爲何要去看人跳大神,可她怕自己又聽到什麼懷疑自己不是正常人的回覆。
“那最後一個呢?”
顧甚微說着,同荊厲一併踏進了皇城司的小飯堂,這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處二層的酒樓。一樓像是大堂,擺了好些桌椅。
荊厲說得沒有錯,除了他們這一支比較清閒,其他的人看上去都神色匆匆的,在這裡用飯的人也並不是很多。
且都是三三兩兩的坐着,看上去誰也不認識誰的樣子,更加沒有任何一個人高談闊論。
見到顧甚微進來,瞧見她身上穿着的衣衫,有不少好奇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荊厲沒有繼續說話,他對着顧甚微恭敬地說道,“大人,請上樓,小心腳下的臺階。”
顧甚微沒有多言語,她眯了眯眼睛掃視了一圈,視線並未在任何一個人臉上多加停留,便徑直地上了小樓。
待她一上去,有不少人都齊刷刷的將手放在自己胸前,自我安慰地拍了拍。
荊厲沒有跟上來,雖然他沒有說,但是顧甚微估摸着皇城司大約是有規矩,只有指揮使能上來。
她沒有強求,繼續走了上去,即便她的腳步聲很輕,可上頭的人顯然還是聽見了。她剛剛一冒頭,就瞧見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兒笑眯眯的迎了上來。
“顧大人頭一回來,有甚想吃的,又有甚忌口的?我姓石,是這皇城司的伙伕,顧大人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石廚子或者是老石頭都行。”
顧甚微瞧了一眼他手中拿着的大勺,感受着他綿長的呼吸聲,心中高看了皇城司一眼。
這地方當真是臥虎藏龍,就連這顛勺的大廚,武藝都十分的非凡。若是放在外頭,那也是能夠坐鎮一方的好手。
顧甚微想着,笑了笑,“我是聞到石老滷的肘子,這才循着香味過來的。我沒有什麼忌口,就是有些餓得慌。”
那石老頭兒聽着哈哈一笑,“肘子有得是!這就上來!”
顧甚微再上了一層臺階,朝着那靠着窗戶的座位看了過去,坐在那裡的兩個人聽到說話聲,也都齊齊扭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