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恭妃杜旭薇順利生下皇子,她兩次生育皆生下皇子,可謂有福。恭妃雖生下皇子,但皇上和太后只按着規矩賞賜,絲毫未提解禁及晉升之事,衆妃嬪一面私下嘲笑,一面又道她好福氣,人人羨慕又嫉妒,新一輪爭寵之勢再起。
又過了數日,慎敦皇貴妃所出皇子滿月,並未辦宴,只讓許家之人入宮看望小皇子。而皇上賜名爲尤之昌,入皇家玉牒,正式序齒,稱二皇子。原本皇子要在週歲宴上入皇家玉牒,如此提早入玉牒,亦有補償慎敦皇貴妃之意。
可卻打翻了杜旭薇的醋罈子,她的孩子可沒這樣的好運道,能提前入皇家玉牒。若是她生的第一個孩子能在滿月時入皇家玉牒,她或許不會親手掐死他,不會這般狠心、毒辣,甚至是決絕……
湛藍無雲的天空,繁花園裡的花又開得旺盛,春意濃濃,到哪兒都有春天的氣息。趙箐箐正與沈嘉玥說話,兩人便聊起當年那兩隻風箏,轉眼間又是一年春來到。
趙箐箐從窗外望去,殿外的風箏又飛的高,不免打趣她,“姐姐得寵也有一年了呢,我想起是去歲四月初二,繁花園裡升起兩隻風箏,從此姐姐便‘高飛’了呢。”
四年四月初二,沈嘉玥如何都不會忘記,如今轉眼一年悄悄過去,留下的是那一點又一點溫暖的記憶,繁花園裡的箏遇、寧郎這般愛溺的稱呼、枕邊的不負相思、生辰時的妱悅殿、伉儷之儷的深情、入住清榮堂的喜悅……一點一點縈繞於心,漸漸的也過了這樣的一年,甜蜜和溫馨。沈嘉玥臉頰微紅,露出甜蜜與幸福,笑稱:“唔,瞧你說的,哪有的事兒啊,你莫要胡說,被旁人聽去,還不定怎樣呢?”
趙箐箐望着殿外的風箏,不覺生疑,面上不顯,盯了一會兒那風箏迅速落下,回首笑道:“哎呦喂,姐姐還會不好意思啊。”
沈嘉玥見她怔楞,便往她那方向看去,臉色一變,心中一頓,沒來由生疼,又見那風箏迅速落下,讓如花去外頭瞧瞧,又與趙箐箐兩人心不在焉的說起話來,只是兩人的心思都在那隻迅速落下的風箏上。
沒過過久,如花悄悄進來,神色有些異樣,顯然是生過氣。沈嘉玥揮退了衆宮人,緊閉殿門,只讓如花在殿內,臉上蒼白,“你這是怎的了?外頭是誰在放風箏?”
趙箐箐似乎猜出一些,如今沈嘉玥已有八個月的身孕了,若是出事可不好,如花必然是瞞着,可她到底年輕,神色間還是有些異樣被沈嘉玥瞧出來。而沈嘉玥向來是明明白白過日子的人,哪怕天大的事都要知道個一清二楚。趙箐箐趕忙緩和道:“姐姐能有什麼事啊,你就愛瞎操心,方纔奶嬤嬤帶宜欣和宜靜下去玩,必然是她兩在放風箏,這事你也要問啊。”
沈嘉玥被她一說,反而心中更是一緊,倉促間起身要往外趕,她身子笨重,自然沒有趙箐箐和如花身手敏捷,她兩比沈嘉玥起的快,如花連忙扶着沈嘉玥,而趙箐箐卻勸道:“姐姐,你是身子要緊,還是看這些熱鬧要緊?風箏落下便落下,這你都要管。”
這樣一說,沈嘉玥也歇了心思,只道:“我不出去也行,如花你來說什麼事兒罷?”看見趙箐箐與如花兩人擠眉弄眼,不時怒上心頭,一拍案几,手上生疼,厲聲訓斥道:“到底怎麼回事?”
趙箐箐忙不迭過去安撫,又看了看她的手,小聲責怪她不愛自己的身子。沈嘉玥哪裡還顧得上這些,低頭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如花,胸口含了一股怒氣,她知道她們不說是怕自己生氣,可總有一天會知道,何必隱瞞,死死瞪着如花,如花都不敢擡眼,只好據實相告。
如花慢慢說來,可沈嘉玥卻催促她,“方纔在殿外的是兩位淑女,王淑女在放風箏,紀淑女在一旁看着,她兩一邊放風箏一邊說……”擡眼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沈嘉玥,道:“說…當年惠昭媛在繁花園裡遇上皇上,從此聖寵不斷,這個法子甚好,不若一試,保不齊真能遇上皇上,何況…何況,我們是在承乾宮外頭必然機率更大些…皇上每日都來承乾宮,一日不行便兩日,兩日不行便三日,總有一天皇上會引起注意的……不過,方纔皇后娘娘路過,已經訓斥了她們一頓,她們也回去了。”見沈嘉玥身子微顫,“娘娘莫生氣。”
兩位淑女,王氏和紀氏一直是宮中的透明人,從她們初入宮廷,便一直沒被人提起過,淹沒在皇清城如花的美人堆裡,恐怕是忍不住了吧?連秦氏都晉了位。
沈嘉玥反倒沒說什麼,嬉笑一聲,“不過就是這事兒罷了,既然她們愛仿這個法子,便仿去,仿的了法子,仿不了人,何必呢?如花起來罷,往後這事儘管告訴本宮,這種小事本宮範不着生氣。”
如此一說,趙箐箐倒也不好說什麼,卻暗自把她二人記恨上了,收起狠色,換上笑臉,嘟着嘴,“姐姐這樣大了,都不知道顧着自己的身子,如今天大的事也沒有你自己的身子要緊啊,更何況是這微不足道的小事。”
聽她責怪,沈嘉玥亦不生氣,緩緩坐下,讓如花退下,想起妃嬪有孕至八月母家能入宮照顧,卻無半分喜悅,說道:“皇后娘娘已經傳旨去了沈家,明兒母親和嫂嫂便要入宮來了。母親也就罷了,只是嫂嫂她…”
趙箐箐對沈家扶持沈嘉瓊之事亦有耳聞,倒也能猜得幾分沈嘉玥的心境,不過也羨慕沈嘉玥能見到家人。趙箐箐的母親只是淑人的外命婦品級,每年只得等過年入宮朝賀才能與趙箐箐相見,加之趙箐箐自生下宜欣後再無所出,自然只有過年才能見面,心中不免酸澀,道:“雖說你嫂嫂她…可到底她是來照顧你的,又不是去照顧華婉儀的,華婉儀還在安逸宮自省,你嫂嫂怎會去見她,我看經了上次那事她還不緊緊巴着你呀,哪會尋你的不痛快?儘管放心罷。”複道:“量她也沒那個膽子。”
沈嘉玥不覺好笑,噗嗤一聲,笑稱:“莫非她是牆頭草?”
趙箐箐深以爲然,狠狠點頭,附和一聲,“對啊,不過要說牆頭草宮裡不就有一株?”
皇上輕輕進來,聽得這樣一句話,遂問:“宮裡誰是牆頭草啊?”
兩人起身行禮,皇上見沈嘉玥起身都難,連忙攔住了沈嘉玥,順手免了趙箐箐的禮,道:“別起了,這禮數能免便免了吧!”沈嘉玥甜甜一笑,應了下來。
皇上只瞧見二人,沒見到往日也在一處的傅慧姍。想起方纔的話,又問:“謙貴姬還沒回答朕的話呢?”
沈嘉玥當然明白趙箐箐的話,她說的正是在坐月子的恭妃杜旭薇,卻也沒開口,不知說啥。趙箐箐瞟了一眼沈嘉玥,見她抿着嘴沒說話,心思轉圜之間,索性實話實說,“回皇上話,臣妾說的是恭妃娘娘。想必皇上應該知道當年她與臣妾等人交好的事,可自從姐姐被貶爲容華,她便不與臣妾等人來往…”
沈嘉玥沒想到趙箐箐會說這話,不過說了也好,又假意勉爲其難,道:“箐箐,這話如何能說?”美目華光望向皇上,“皇上,謙貴姬放肆了,恭妃娘娘尊貴,臣妾等自是不敢與她相較的。”
趙箐箐哪裡不知道沈嘉玥的意思,連忙跪下賠罪,“臣妾一時莽撞,還請皇上責罰。”
皇上道:“起來,繼續說下去。”
“這……”趙箐箐無奈,只好說下去,“不僅不與臣妾等來往,而且還敵對我們,常常喚我們過去,這些…她是恭妃娘娘,臣妾們不能違抗她的召見…”說到後來,沒了聲。
皇上‘嗯’一聲,陷入沉思,良久才說道:“這些年委屈了你們這些家世好又出色的妃嬪,高位妃嬪不多,是該晉升一些了,妃位之上還有兩位夫人及四妃。”看了她兩一眼,心中有了計較。又道:“朕怎麼沒瞧見文淑儀啊?”
沈嘉玥心中一頓,回道:“回皇上話,宜安公主着了風寒,文淑儀連日照顧,臣妾方纔還在和謙貴姬商量着,等下去瑤光殿看看呢。”
趙箐箐有意讓皇上去,便道:“姐姐你身子重便不必過去了,我一個人去便好了,皇上可一同?宜安見着父皇必然會很高興的。”
皇上平日對宜安公主的關照並不多,因爲在他印象中她和她母妃一樣安安靜靜的,不過宜安與她母妃一樣聰慧,才半歲便開口說話,一歲竟會背詩詞,在皇上所有公主中她是最聰慧的公主,昭凝長公主得知後連連稱讚,有意等她長大讓她入朝聽政。如此一來,往後宜安公主遠嫁必是不可能的。皇上偶爾會與朝臣聊起這位聰慧的公主,亦頗爲自得。皇上欣然應允,兩人便往瑤光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