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格外寒冷,北風呼呼吹着,吹得人直打哆嗦,只這樣也不過十一月。往年冬季來臨,帝便帶領一大隊人馬去暖陽行宮避寒,連新年亦是在那兒過的,約莫二三月才返回皇清城。如今帝新登基國事繁重又加之後妃即將臨盆,遂皇太后下旨今年在皇清城過冬。
十一月十五,每逢月初月半月尾,皇后領衆妃嬪前往壽康宮向皇太后晨昏定省。
鳳朝殿內地龍旺盛,溫暖如春。皇后端坐主位,衆妃嬪分坐兩旁,說說笑笑一番,好不熱鬧。皇后見時辰差不多,便笑稱:“今兒十五,需向太后娘娘請安,我們早些去罷。”又問:“各宮妃嬪的轎子可準備了?”
長孫女官以禮答:“回娘娘話,三位娘娘的轎子已備下了,依規矩除一宮主位者可坐轎子,其餘妃嬪是不可坐轎子行於皇清城內的。因而……”
皇后心下明白,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圖個好形象。蹙眉,望向衆妃嬪,無奈道:“既是宮規也是無法子的,只好依規矩行事。苦了妹妹們了,好在鳳朝宮離壽康宮路也不算太遠,約莫一刻也到了呢!”
衆妃嬪見皇后這樣說,也只能起身稱是。誰敢反抗宮規呢?
隨後皇后便領一衆妃嬪,去了壽康宮。前面四頂轎子,後面一羣妃嬪走着。
皇宮這樣的等級森嚴,處處有宮規壓着,時時有人盯着。又有誰不想成爲紅人,不想成爲人上人?只不過要如何成爲這樣的人呢?能不能坐轎子,便有了楚河漢界的分明,依稀可見。如此,只有上位,只有成爲人上人才能得到權利和富貴吧!
壽康宮,位於皇清城東南面,左側七彩林,右側甘露殿。主殿壽康殿,取‘福壽康寧’之意。正樑上懸掛匾額,有鳳來儀。爲先帝母寧徽太后自題,感懷居鳳朝宮時日。又有東西配殿,僅有皇太后一人居住。
皇太后聽聞皇后及衆妃嬪前來請安,忙命人通傳。
“太后娘娘傳:皇后娘娘及衆妃嬪覲見——”
殿內靜悄悄的,只聽得珠翠釵環叮噹聲,衣裳間摩擦聲。
入內,一片請安聲,而後入座。
待衆妃嬪入座,太后才娓娓道來,“昨兒純小儀誕下四公主,爲宜安公主尤暮語。乃皇帝登基以來第一孩。天公賜福,雖險象環生,卻也母女平安,倒也是一樁喜事。”又對皇后道:“嫏妤啊,滿月之禮,辦的隆重些,嘉玥你在旁協助吧。”
皇后和沈嘉玥忙起身:“兒臣/臣妾遵旨。”
太后揮手讓她們坐下,又道:“哀家前兒得了把團扇,上面繡着幾句詩,你們也瞧瞧罷。”又命念湘遞於皇后等人瞧。
旁人只瞧了心疑,不知太后何意。唯孫芳儀唸了出來,唸完才知不妥,忙閉了口。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太后聽聞有人唸了出來,“嗯。惠妃你一向頗通詩詞,你倒說說這幾句如何?”
沈嘉玥緩緩起身,耳上一對翡翠鏤空福字耳環搖擺不定,摸不準太后話意,只得小心作答:“回太后娘娘話,這幾句出自漢朝班婕妤的團扇詩。班婕妤是有名的才女,又端莊得體,其詩自然是極好的。”
“哦?也對。這是班婕妤所做,自然只想出這些來。只是……”太后話鋒一轉,舒爾笑之,“哀家覺得班婕妤倒是其次,卻讓哀家想起當時的王太后王政君來。”
沈嘉玥不明所以,只稱:“臣妾孤陋寡聞,還望太后娘娘提點一二。”
“哀家曾讀《漢書》,知王家外戚專權,尤其是其侄王莽竟奪了天下。可換句話說回來,若沒有強大的王氏家族做後盾,王政君這個皇后、太后之位未必做的穩當。縱觀古今,外戚專權之事此起彼伏,無論是妃嬪、皇后還是太后的外戚家族,皆是一個理。自然,古往今來也有不少外戚家族小心謹慎度日,爲家國作出貢獻。惠妃你以爲呢?”
一番話下來,誰人不知,太后是警告衆人,爲防來日外戚專權。弄得人心惶惶。
沈嘉玥心撲通撲通的跳,不知該怎麼開口,只顫顫巍巍說着,連自己都聽不清的話,“回太后娘娘話,太后娘娘所言極是,臣妾亦是這樣認爲的。臣妾以爲舟是宮中人,水是外戚家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舟能使水流的更遠,水也能使舟泯滅於此。”
太后皇上真忌憚沈家麼?那要如何做?必要告知父兄纔是。否則,外戚專權之果必是逃不掉的。
太后細細揣摩,拈一朵並蒂梅嗅着,緩緩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惠妃說得不錯,望你們都能記住此話。”接:“今兒是十五,想來皇后、清容華、貞婕妤,你們都着急見孩子了,哀家也不留你們了,都散了吧!”
“是,臣妾等告退。”
衆人皆散了,有心人自然會將那句話銘記在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知是水載了舟,還是覆了舟?誰能道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