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
夜初鳶曾想過許多複雜的理由。
夜蘭庭爲什麼不見她,是因爲某些秘密,還是不想見她,討厭她?
越是深陷局中的人,想法就越是複雜。
於是,忽略了最簡單,最容易的答案。
夜蘭庭會有秘密,不然也不會在被亂刀砍成那副模樣後,還活了下來。
可夜蘭庭會選擇欺騙她嗎?
不會。
夜蘭庭會不想見她嗎?
不會。
夜蘭庭會討厭她嗎?
不會。
那麼,問題,就不在她身上了。
那麼,問題,就出在夜蘭庭身上了。
夜蘭庭身上,有什麼問題呢?
很多問題啊。
孫伏錄的破膛一刀。
那些爪牙毫不留情的幾十刀。
一一落在夜蘭庭的身上、臉上。
夜初鳶被拖走時,夜蘭庭也只是勉強維持了一個人形,倒在血泊中,勉強的,努力的,看了她一眼。
即便夜蘭庭掙扎着活了下來又如何?
這些傷疤,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有些傷疤,會永遠印刻在人的身上、臉上、心上。
無法磨滅。
以往,夜蘭庭永遠都是溫潤如玉的公子,表哥,照顧着受人欺負,內向弱小的夜初鳶。
這是他在夜初鳶記憶中,最深刻的印象。
可某一天,這個如玉公子,忽然變成了惡鬼……
那麼,其他人會怎麼看他?
不,夜蘭庭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他在乎的,只有夜初鳶的看法。
可是,印象中這個表妹,內向,又膽小。
看到一張滿是傷疤的臉,會怎麼樣?
大概,會被嚇到吧。
會尖叫,會捂住眼睛,會哭泣,會後退,會縮成一團,會大聲嚷嚷讓他滾——
尋常人,都是這樣吧?
他的表妹,是尋常人嗎?
自己要用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去賭他的表妹,是尋常人不接受他嗎?
這個機率很大呢。
不敢賭啊。
那就,不要出現在表妹的眼前好了。
不要,嚇到了她。
不想,聽到她,受到驚嚇的尖叫。
哪怕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也不要,也不想。
那麼,選擇永遠呆在黑暗中,守護她,似乎也不錯。
起碼,自己在她印象中留下的,還是那副如玉的模樣。
而不是,惡鬼的臉龐。
“原來是……這樣啊……”
夜初鳶呆呆看着權慕夜,忽然擠出一個像要哭的笑。
如果,不是權慕夜提醒了她,她恐怕會一直以爲,夜蘭庭是有什麼秘密瞞着自己,所以纔不想見她。
可事實卻……
“答案,原來這麼簡單嗎?”夜初鳶攥緊了拳頭,連呼吸都在顫抖。
是她,誤會了。
用那些面對外人的,冰冷的,醜惡的,無情的心思,去揣度那個,對自己毫無保留的好,一直溫柔的,敏感的,甚至願意爲自己去死的表哥。
然後,誤會了他。
“下次見到表哥,我想……向他道歉。”
夜初鳶沒有哭。
哭是沒用的,做錯事的人不適合哭,而是該去補正那些錯誤的方向。
就算要哭,也得在做出行動,修正錯誤之時,之後,無論怎麼大哭,都可以。
但毫無作爲之前,肆無忌憚的哭泣,也太矯情了些。
“嗯。”權慕夜輕輕點頭,看着夜初鳶。
眼前的女孩沒有哭。
可在他眼裡,這個內疚自己,誤會夜蘭庭許久的女孩,正在爲自己的錯誤,
默默流淚。
真是個……
不坦誠的女孩。
權慕夜起身,繞開小桌,將夜初鳶環入懷中,“休息一下吧,休息一會後……我再送你回去。”
還好,
不坦誠的女孩子,
遇到了一個,
能看清她的不坦誠的,
溫柔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