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膠着而激烈,教廷與特拉福德的士兵們均已殺紅了眼,廝殺聲與慘叫聲盤旋在夕陽的光芒中,構成揮之不去的死亡交響。
輝夜策着陸行鳥,在弓矢、聖光與魔紋飛舞的戰場上穿梭着。偶有人不識趣地阻擋在她身前,少女便鼓動起聖力,直接將障礙轟飛出去。
坐在她身後的是奄奄一息的楊塵。選擇了兩敗俱傷的少年的心跳聲已微弱得無法聽到,輝夜時不時將手伸到背後去攙扶他,才令少年不至於跌下馬去。
“別死啊。”
輝夜喃喃地說道,再次加快了陸行鳥奔跑的速度。由於戰局的轉移,先前楊塵與閒紫、凱交手之地已變成了整片戰場的中心腹地,四面八方都是廝殺得紅了眼的士兵,到處都有死神在愉悅地歌唱。
那一騎白色的陸行鳥在這片混亂的戰場中如此顯眼,它邁動着強健有力的雙蹄,載着輝夜與楊塵,往胡爾城的方向拼命奔去。
只是身後男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那股氣息猶如狂風中的一點殘燭,隨時有可能就此消散無蹤!
心急如焚的輝夜不顧攔擋在身前的是敵軍還是友方,一略以聖光轟飛開路,她的黑眸裡只有胡爾城的輪廓,她只想着儘快將楊塵送離出這片危機四伏的修羅場!
一柄巨大無朋的石劍突然間橫陳在了輝夜的面前!
少女的眼眸驟地收縮,她右手緊緊地抓住了楊塵,足尖在陸行鳥背上一點,霎時便出現在了空中。而她座下的陸行鳥完全沒有時間反應,便在那記石劍斬擊下,哀鳴着重重地倒飛了出去,鳥羽亂飛,鮮血淋淋地四分五裂!
白鬚老人大笑起來,他的目光緊緊地鎖住正輕巧落地的輝夜,以及被少女背在身後的少年。從他們兩人身上穿着的純白鑲金鎧甲上,白鬚老人便確認了他們在教廷軍列中的非凡地位,他不禁地興奮了起來,手中的石劍氤氳起了強橫的鬥氣。
輝夜心中一片慘淡,毋須言語,她從身前那名深不可測的白鬚老人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殺氣——她清楚地明白,全身而退在今日只能是一個奢望。
楊塵已瀕死,而自己在全力擊潰修與尼洛之後,更是強弩之末。如今面對的,是巔峰狀態下的自己都不敢輕言取勝的可怕對手,這一切都無法令她看到希望的光。
輝夜絲毫沒有猶豫,竟在電光火石間轉身逃離!
白鬚老人怒吼起來,拖曳着十米巨劍,邁動受傷的腿,朝着輝夜追去!
但由於老人左腿上猶有阿慎以斷臂爲代價留下的傷,是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輝夜的身形在眼前漸漸地遠去……
“給我留下!”
白鬚老人發出石破天驚的一聲怒吼,全身籠罩起了令空氣都扭曲的可怖鬥氣,手中那柄十米巨劍竟猶如弓矢般被他重重地甩出!
巨劍破空,猶如最嗜血的巨龍般,將攔擋在老人與輝夜之間的所有士兵轟得血肉分離。餘威不減地直直朝着輝夜的後背飆射而去!
少女自然意識到了從背後傳來的致命威脅,她那張醜陋無比的臉上露出了決絕的神情。她沒有選擇躲避,反而將昏迷不醒的楊塵重重地往遠方拋去,落點正是一名陷入苦戰的教廷騎兵!騎兵被拋來的楊塵撞了個滿懷,差點就墜下了馬去。
他驚愕地發現原本圍攻着自己的特拉福德士兵在數道恢弘聖光之下,已死亡殆盡!
“帶他走!”輝夜歇斯底里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士兵低頭看了看楊塵的臉,發覺他竟是高高在上的統帥大人!
士兵完全不敢多作停留,立刻策動繮繩,便離開了這裡。
而就在輝夜喊出了那三個字的瞬間,那柄巨大的石劍已然重重轟上了少女的背脊!
傳說級強者那足以開山的恐怖氣息在那一刻徹底轟入了輝夜的體內,原本已是在勉強支撐的她連半點反抗與自衛都沒來得及進行,就遭遇了致命的重創!
巨劍來勢極猛,在撞上輝夜後背之後還沒有停下前行,竟拖着輝夜飛一般地往前又行了數十米,才發出地動山搖的一記巨響,落到地面上。
蓬地噴出一口鮮血,甚至連內臟的碎片都混雜在血中飛舞出來。
輝夜在被巨劍擊中的那一剎那便失去了意識,她的眼睛在閉上前始終凝望着那名帶着楊塵逃離的士兵的方向……
“你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少女腦海中殘留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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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輝夜最後的爆發中,成功地暫時脫離了戰局的那名士兵,很快就無奈地發現,以他的力量實在不足以從這片修羅戰場中,帶着昏迷不醒的統帥全身而退。
他胯下的軍馬已然負了傷,跑起來一蹺一拐顯然無法堅持太久。而戰場的盡頭依舊遠在天邊,士兵絕望地發現,別說是帶着一名毫無知覺的男子,縱然是自己孤身一人,也註定無法逃離……
他氣喘吁吁地將軍刀從一名特拉福德士兵的身體裡抽出來,座下的軍馬已死在了方纔遭遇的那一次襲擊上。被他安置在馬背上的東方男子一動不動地趴倒在地上,士兵猜測他可能在方纔的撞擊落地中徹底地死去了。
他邁動着發虛的雙腳走向楊塵,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聽到少年依舊在搏動着的心跳。
“好傢伙,你怎麼還不死!”士兵沒好氣地罵道,雖然眼前的這名東方少年是他的頂頭上司,但在生死攸關之際,他只是一個累贅,是死神的催命。
“我不能再帶你走了!”
士兵踢了昏迷不醒的楊塵一腳,毫無愧疚之意地說道。
在喪失了馬匹之後,只是身爲二星戰士的他確實沒有能力再帶着一個累贅上路。況且作爲統帥的楊塵從未被教廷的士兵們聽聞過,只有在圍攻天禧城的最後幾日,士兵們纔有幸得以一睹統帥真容。在殘酷的現實以及毫無敬畏與愛戴的上下級關係之間,士兵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他擎着軍刀,把楊塵拋棄在了原地,便小心翼翼地朝前方走去……
光芒一閃。
士兵的人頭便咕嚕嚕地在地上滾遠了,他那具無頭的屍體轟然倒地。
一名身穿着教廷制式甲冑的士兵隨意地將腰間染血的長劍送回了劍鞘,他對於方纔斬殺同伴的舉動沒有絲毫不安。他快步地走到了不遠處正靜靜躺在地面上的楊塵身旁。
他將頭上的盔甲解下,深藍色的長髮飄灑而出,露出的是一張美麗絕倫的面龐。
“哎呀哎呀,”少女微笑着戳了戳楊塵的臉,“你也有今天啊!我的男人。今天算你命好,就讓我帶你出去吧!”
這麼說着,希拉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魔紋便在楊塵的身周飛舞起來,漸漸地將少年的身軀凌空托起,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
少女毫無身陷戰場之中的緊迫感,用輕快優雅的步伐向前走去,而懸浮在半空中的楊塵也伴隨着少女的移動而移動,緊緊地相隨。
一道寒光突然間不知從何方冒出,往希拉的方向飆射而至!
少女新月般的眼眸裡寫上了警惕,但在看清那柄古樸巨劍外貌時,她立刻放鬆了下來。被輝夜遺忘在戰場的達摩克利斯尋覓着楊塵的氣息,掠過這片修羅場,忠心耿耿地來到了它現下主人的身畔。
“真是忠誠啊!”希拉伸指想在達摩克利斯的劍身上彈打,但巨劍充滿靈性地側轉了劍刃,拒絕了這輕佻的接觸,這立刻引發了希拉的不滿,“切,誰稀罕啊!”
就在這麼說着的時候,一聲聲昂揚嘹亮的軍號聲從戰局的各個角落響起。
“這是教廷……”希拉全神貫注地側耳傾聽着,“不對!這是特拉福德的軍號!難道教廷的軍隊居然在這種局面下還是遭遇了敗仗?!”
特拉福德的號角持續不斷地響起,充滿了戰勝的喜悅與慷慨激昂,希拉輕巧地跳上了一片高地,得以俯瞰戰局。
但見火紅的軍隊正以前所未有的決心與速度盤旋着彙集着,並對白色的教廷軍產生一陣陣衝擊與碰撞!被圍困在特拉福德陣中的教廷部隊以飛快的速度凋亡,而在外圍進行着集團軍碰撞的教廷軍隊亦在特拉福德一陣陣強有力的衝擊下產生了潰敗的跡象。
希拉敏銳地注意到在教廷軍隊的最後方已然開始了有條不紊的撤離!
夕陽此刻已經緩緩地降下了山頭。夜色開始緩緩地四合。
白色的海洋退潮,火色的軍隊爆發出了地動山搖的歡呼吶喊聲!
但對教廷而言,胡爾城已是足夠豐碩的戰果。
少女撇了撇嘴,跳下了高地,走到楊塵的身旁,衝着依舊沒有恢復神智的少年揶揄道:“喂,大懶蟲,你的部隊在你睡懶覺的時候大潰敗哦!你可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這樣搞得本小姐也陷入了危機啊!”
希拉此刻身處的地方也算是在特拉福德軍隊的控制範圍內,她無法在短時間內與教廷軍合流,並隨着大部隊一起撤離。她身上還穿着教廷士兵的甲冑,而楊塵那一身破碎不堪的鎧甲更足以令特拉福德的統帥感到欣喜若狂。
“真是的,又到了我的表演時間啊。”
希拉微笑着拍了拍楊塵的臉袋,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