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比帶領着衆人在沙地上又行了數十分鐘,突然停下了腳步。
衆人在停下腳步的同時,紛紛流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只有輝夜一副撲克臉上竟然露出了些許的驚愕,但由於少女的容貌太過醜陋,也沒有人會去在意她是什麼神情。
“怎麼不走了?”有傭兵大聲地在隊伍後面喊道。
“我們已經到了。”
聽到他們的嚮導說出了這種不負責任的話,衆人不禁都愣了一下。因爲此刻鋪展在衆人面前的圖景,依舊是一副他們習慣得都要吐的漫漫黃沙。
“這裡有屏蔽結界吧。”輝夜淡淡地說道。
博比重重地點了點頭,他說道:“這裡的確就是芙瑞斯特之墓的入口,但由於上古力量的守護,只有掌握安全咒語的人,才能暫時關閉這個屏蔽結界,進入這座墓穴。”
“那安全咒語呢?”又有一位好奇寶寶發問道。
“我這副地圖的背面有寫啊。”
博比從背心夾層中取出了一副泛黃的羊皮地圖,將它展開後,翻到背面。清了清嗓子,他費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詠唱了起來。
而隨着古樸的音節從老人的喉口躍出,鋪陳在衆人眼前的黃沙景象漸漸地產生了變化。真相,抽絲剝繭般被除去了僞裝……終於在老人疲憊地發出最後一個音節的時候,一副與先前截然不同的震撼人心的景象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出現在屏蔽結界之後的,竟然是一株聳立在黃沙之上的參天大樹!
這大樹龐大無比,高聳入天。連其最細小的枝椏,也比衆人之前所見過的最大的樹木要龐大上數十倍!而這棵彷彿通天之柱一般的參天神木,其主幹的佔地面積,堪比一座中等規模的城池。其茂盛並充滿了盎然綠意的巨大樹冠,彷彿是垂在了這片無雲的晴空中的,唯一一朵雲彩,在這片廣闊的沙漠之上投下了一片湖一般的陰影。
在如此龐大的神木面前,所有人都成了螻蟻。連魯西恩也是睜大了眼睛與嘴巴,一副被徹底嚇倒了的神情。輝夜的眼神中露出了難得的驚歎,而第二次目睹這副神蹟般的場景的博比,也第二次地被這棵參天神木那頂天立地的身姿,與在荒蕪一片的大地上所涌動出來的蓬勃生機,完完全全地折服。
任誰也想不到,一心想要探訪的魔神墓地,竟然會是如此震撼人心的一株參天古木!而這棵彷彿需要耗盡整個大陸的養分才能成長起來的頂天立地之樹,竟然會生長在這片生機枯竭荒蕪不堪的沙漠腹地!
“這個……莫非就是沙漠旅者口中的幻景之木?”阿陀喃喃地說道。
“不錯!由於這棵樹木實在過於龐大,而使得魔神之力構成的屏蔽結界也不能完美地覆蓋其上。在特定的角度與特定的時間,人們是有可能在很遙遠的地方,透過結界的死角,看到這樹參天的模樣。但隨着光線以及位置的變化,這棵樹在目擊者的眼中很快便會消失,就像是幻景一樣。但這樹在遠方所傳遞出來的蓬勃生機,還是給了許多深陷困境、奄奄一息的人以生存的鬥志,幫助他們爬出死亡的大門。”
“奶奶的,太壯觀了!”
傭兵們紛紛發出了發自肺腑的讚歎。在這種時候,個人的存在意識會被隱去,每個人那有限的雙瞳都被那一棵生命力蓬勃得彷彿要滿溢的巨樹完完全全地佔據!
“別傻站着呀,我們快出發!”魯西恩從遠古巨樹帶來的震撼中率先回過神來,他拔劍出鞘,大喊着便滑下了沙丘,向着那棵巨樹的根部跑去。
傭兵們立刻便響應了團長的號令,紛紛學着魯西恩的樣子,將兵器取在了手裡,高高舉過頭頂,作出了衝鋒模樣,像海盜一般大聲地喊叫着,朝着出現在視野裡的那棵巨樹奔去。
博比苦笑着搖了搖頭,將地圖收回背心夾層中,也小心翼翼地滑下沙丘,跑在衆人的身後——“這裡明明是沙漠,你們還是一幫傭兵,爲什麼偏偏要模仿海盜!?”精練的老人在心中發出了無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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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屏蔽結界的暫時解除,這棵龐大得彷彿是一座參天巨塔般的遠古巨樹,在震懾了黃金太陽傭兵團的諸人的同時,也非常不禮貌地,闖入了這片沙漠上其他一些訪客的視野。
“西北方向出現不明物體……”在沙漠中跋涉了一天的少年,突然發現在自己的正前方視野內,遙遙出現了一株大樹的圖像。
衣衫襤褸的少年目測了一下那出現在天際的大樹,與自己之間的距離。
“大概……十幾千米吧?”他皺着眉頭,得出了一個大致的結論,“隔了十幾千米這棵樹看起來還那麼大?!說笑的吧,在這種荒蕪之地怎麼可能長出那麼龐大的樹!”
楊塵摸了下自己的腦門,拍了拍,自言自語道:“來到異界之後我的腦子也變鈍了,這個明顯就是海市蜃樓嘛。我還真傻,嗯嗯。”
“臭小子,快點趕路!”就在這時,無顱的聲音又冷不防地出現在了少年的腦海中。
“怎麼了啊。連本大人走路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你都要來管!?本大人就喜歡慢悠悠地走着,跑步傷肺!”楊塵沒好氣地在腦海中迴應。
無顱的聲音短暫地消失了一會兒,可能是去平和下心情,免得動怒之下直接把楊塵的靈魂拖入無邊深淵,而錯失獲得魔佛真義的機會。
“貧僧想讓你去探訪的上古遺蹟,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你還不走得快些的話,到那地方就只能撿人家剩下的了。”
“擦。你這個死禿驢,不是說往西北邊走是出這座沙漠的嗎?!怎麼又成了去那上古遺蹟!上古遺蹟,聽名字就覺得恐怖兮兮的,我不去!”楊塵直接停下了腳步,向無顱抗議道。
“吵死了!”無顱在楊塵的腦海裡又怒吼了起來,讓少年感到頭暈目眩的,“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多話!”
“去你個大頭鬼。”楊塵一不做二不休居然趴倒在了沙地之上,無顱雖然怒極之下試圖控制楊塵的雙腳,但也難以讓他再度站起來。
“果然沒有猜錯。”看到了這一幕,楊塵心中暗喜,“還口口聲聲說什麼能夠掌控我的身體,但倒頭來還不是隻能影響影響我這兩隻腳丫子。這個死和尚,出家人亂打誑語。”
在強行驅使楊塵行動未果,兼之又拆穿了自己的謊言之後,無顱穩定了下情緒,在腦海中再度與楊塵交流了起來。
“臭小子,你究竟怎樣才肯到那棵巨樹那邊去!”
“嗯,給我點好處嘍。”
“你要什麼樣的好處!?”
“你全身的功力傳我個八成九成差不多吧。”
“……貧僧,傳授你兩套佛門不世絕學,如何。”
“在兩套絕學之外,你再給我一個承諾,一百年不許對我的肉體有非分之想!”楊塵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覺得措辭怎麼有點基情……
“好,貧僧答應你。”
無顱很爽快地答應了。
“如果違背諾言,你將怎麼辦。”
“貧僧願身受聖光刺痛,陷入永暗的深淵!”
聽到無顱的承諾,楊塵的心中依舊還是掠過了兩個字。
“有詐。”
雖然明智乖乖地聽憑無顱擺佈是非常危險的選擇,但事到如今,楊塵也無法再抗拒。在這片茫茫沙海之中,缺少了無顱的指點,他這個野外求生知識極度匱乏的傢伙也是根本沒有生存希望的——而此去即便再兇險,起碼自己的小命還是得以保全的,畢竟無顱再瘋癲狂放,也不至於眼睜睜看着楊塵的肉體被毀滅,眼睜睜看着自己重新降臨的可能性被打碎。至於無顱的那個所謂承諾,楊塵直接就當是個屁響。
楊塵露出了一抹苦笑。
全身的真氣轟然運作起來。他的身形頓時在沙地之上啓動,朝着那遠方的巨樹,飛掠而去。
*******
在這麼廣袤沙漠的另一個角落。
一名全身披着黑袍,在沙漠中踽踽獨行的人,也看到了這突如其來闖入他視野的參天巨樹。掩藏在巨大的帽子下,他那佈滿皺紋的蒼老面龐上,浮現起了一絲難以捉摸到意味的笑意。
年邁的黑魔法師用枯瘦得彷彿骷髏一般的手從自己的黑袍底下取出了一個鐵製的隨身酒瓶,擰開了瓶嘴,他一仰頸,便咕嚕咕嚕地暢飲了起來。
飲畢,他砸吧了下嘴巴,爲酒瓶重新旋上了蓋子,放了回去。
他的嘴角殘存了一些漏出來的鮮紅色液體,黑魔法師用手隨意地抹去。
他慢悠悠地在沙地上走了幾步。
突然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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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沙漠的另一個角落,擁有着金色眼瞳的男子,也正爲那抹打破了單調乏味的黃色佈景,帶來了一抹振奮生機的參天巨樹而感到疑惑。這棵巨樹出現得如此突然,彷彿只是在眨眼間,便完成了從幼苗成長髮育到參天巨木的一整個過程。
“隊長,遠方出現一株奇怪的巨大樹木!”
“嗯。”擁有金色短髮與金色眼瞳,彷彿太陽一般燦爛的男子淡淡地應了一聲。他那雙彷彿被太陽的金色光芒鐫刻出瞳仁的眼睛,朝着那棵巨木的方向凝望着。
突然,他彷彿感受到了什麼一般,眼中的光芒在瞬間熾烈了一下,並在下一瞬間恢復了原狀。
他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這是面對再也掙脫不掉的獵物,才能露出的獵人之笑顏,嗜血的先兆。
“全員注意。朝着巨樹方向,全速出發!”
被譽爲“渴血太陽”的阿慎一揮手,翻身上了他所騎乘的,配置着華美鞍具的沙漠陸行鳥的背。一揮短鞭,他胯下的陸行鳥便立刻邁開雙腿,飛奔了起來。他的數十名部下也紛紛騎上表面覆蓋着金屬薄甲的陸行鳥,緊隨他們的隊長而去。
沙漠的平靜,被飛揚起舞的沙塵擾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