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佛爺

“老闆。”柳十方掙扎的站了起來。他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年輕英俊的柔然貴族小夥子。“剛纔的話,你都聽見了。”

小夥子甩了甩頭上的辮子,“這不就是你引我來的目的嘛,都聽見了。藉着商隊的名義,掌櫃的把他所有的人手都調來了。只要我來了,就走不出去了。這聽見和沒聽見又有什麼區別呢?”

柳十方愣住了,“你早知道?”

“嗯嗯,你替我相過面之後,我才後知後覺的查了查。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還不小心驚動了他們,差點害了你。幸虧你福大命大,沒真給弄死了。”老闆三言兩語把如此驚險的事情輕描淡寫的給概括了。“知道了也沒用,我不得不來。我的靠山來了,我能不來見麼?”

“你還有靠山?”

此言一出,老闆笑的都合不攏嘴,柳十方就知道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閭氏客棧在城中城裡的地位可不我給的,是我的靠山給的。我只是負責經營而已。”

“這間客棧真的是客棧嗎?”

“就知道你會好奇,跟我來吧。”老闆擡腿跨過地上的屍首,帶着柳十方穿過後院往裡走去。當穿過一道小門,映入眼簾的又是一片亭臺樓閣。“其實客棧周圍的房子都是我買下來的。”

柳十方狐疑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看看閭氏客棧的真面目。”老闆回道。“跟上跟上,到地方你就明白了。”

柳十方只好跟着他跑,就這麼轉了好幾個院子,終於停在了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築前。

“這裡面有閭氏客棧所有的秘密,進去之前你可想好了,萬一……”老闆還在說着,柳十方已經推門而入了。

“廢話真多,都走到這一步了,不進都對不起自己。”柳十方心裡腹誹着。

老闆跟着踏進了屋內,“你可別在心裡罵我啊,我是怕你後悔。”

“這是什麼地方?”柳十方好奇的打量着屋裡的結構。屋中央鏤空,通過兩側的螺旋樓梯蜿蜒向上,圍繞着樓梯放置着無數的紅木架,上面密密麻麻歸類着檔案文書。從外觀上看只是普通的三層小樓,內裡卻別有洞天。

老闆走上一級臺階,在樓梯把手用力按了下去,隨着機械的隆隆聲響起,眼前的紅木架退去,換上一排新的架子載着滿滿當當的檔案推送了上來。

“這就是真正的閭氏客棧,你也可以叫收風站。客棧真正賺錢的買賣可不是吃喝,而是這一張張的斥候紙。”老闆揚起手裡的檔案,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我買賣的是消息,只要你出的起錢,想知道什麼都行。”

柳十方恍然大悟,“就像話本里的琅琊宗一樣。”

老闆歪着腦袋想了想,“你看的是《天下門》。”

“是呀,你也看中原的話本。”

“那是我寫的。”

“啊?”柳十方錯愕不已。

“原來你是我的書迷,你現在看到琅琊宗的真身了。高興嗎?”老闆對着柳十方飛了個媚眼。

“老闆,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我就是經營斥候買賣的啊,平時愛好寫寫話本,做做手工而已。”

柳十方無語,他敏銳的感到事情不對勁,“你的靠山是誰?”

“他是……”老闆剛要回答,卻被一陣勁風打斷,她身形一轉從臺階上飄了下來,就像沒骨頭一樣。這時屋門被外力撞開,一道黑色的身影手持一柄短劍直指老闆心口而去。

“魚兒!”

說時遲,那時快,柳十方的話音未落,另一道灰色影子閃電般的激射向黑影,殺氣肆意。黑影不等不調轉身來先應付灰影的威脅。就此黑影與灰影交織在一起,這已經不是柳十方能看清楚的速度了。他跑到老闆身邊,“沒事吧。”

“死不了,快走。”老闆拉上柳十方就要往外跑。不料影子那邊停了下來,只見桑魚兒死死的扣住黑衣人的雙手限制了他的行動。柳十方甩開老闆的手,衝上去掀開了黑衣人的面巾。

看清楚黑衣人的面容之後,三個人都楞住了。

“咦,他和你長的好像。”老闆驚詫的指着黑衣人的臉。

柳十方脫口而出,“哥。”

但是黑衣人卻始終面無表情,他只是機械的反抗着桑魚兒的鉗制,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魚兒最後不得不放手,否則他的兩隻胳臂就要被自己掰斷了。

黑衣人剛獲得自由,立刻向老闆攻擊過來。嚇得老闆跳起來就在屋裡跑了起來,桑魚兒趕緊上前攔住黑衣人,兩人又拆起招來。魚兒的功夫原本勝過黑衣人,可她不願傷他處處留手,黑衣人卻是全力以赴,此消彼長之下,魚兒逐漸落了下風。此刻一陣蕭聲傳來,黑衣人突然收勢轉身由洞開的大門飛了出去。老闆連忙將大門關好,還挪了兩個木架子來頂住門。

“那人是你哥?你和他們一夥的?”

“當然不是,我是第一次見他。”

“他說的是真的。那個真是他哥,他也的確是第一次見到他。我們和他哥不是一夥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

老闆氣急敗會,柳十方和桑小雨也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

突然屋外有人在喊話,“千面佛爺,黑軍團衛在此。陛下有旨傳召您即刻回京面聖,請您出來隨我們走吧。”

老闆走到屋門邊,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可是鬱久閭氏的貴族旁支,當初是鎮魂讓我當這裡的老闆爲他效力。這麼多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們想卸磨殺驢,沒那麼容易。”

只聽一陣腳步聲靠近大門,有人走了過來,“您的身份我們已經知道了。想不到您連我們軍團長也騙倒。如果不是您自己技癢,忍不住在人前顯露。我們也不知道原來十年前銷聲匿跡的千面佛,一直在城中城爲我們打理閭氏客棧。不過您也不是完全撒謊,你的確出身柔然貴族一脈,否則也不會被軍團長看中,委以重任。”

老闆撇了撇嘴,還是不想承認。門外的男人又壓低聲音說道:“陛下看中的是您的手藝,召您進京爲陛下辦事。想殺您的不是我們,那是掌櫃個人的意思,我們可以爲您解決他。陛下口諭原話是把人全須全尾的帶到他面前。”

“剛纔你的人差點就把我殺了。”老闆憤懣道。

那男人又說,“這是我的疏漏,我們有一段時間失去了您的蹤跡,於是讓暗衛去找。幸虧聽到打鬥聲及時趕到阻止,這纔不至於釀下大禍。還請佛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如果佛爺非要討個說法,我願以此人性命平息佛爺之怒。”

柳十方忙扯住老闆的袖子,對着她猛搖頭。老闆衝他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會那麼做。

“佛爺,上京之路,路途遙遠,我們自知看不住您。此事必得您自願才行,我在門外等您出來。這也是我們軍團長的交代,他說他在京都等您。”男子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聽着腳步聲走遠,老闆舒了口氣,走到屋內的樓梯上坐了下來。柳十方和桑魚兒全程旁聽,吞了一肚子囫圇。

“想問就問吧。”

“你的靠山是朝宗皇帝?”

“正是。”老闆從樓梯上站了起來,走到柳十方身旁,“小子,你本來都逃了,明知危險還跑回來不會是爲了我吧?”

柳十方和桑魚兒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老闆一巴掌拍過來,“夠義氣,你放心我也一定會保下你們的。”

這句話讓柳十方聽出言外之意,“等等,你這麼說是因爲剛纔那個軍團衛的話。但黑軍團衛出現在這裡你事先不知道吧。你以爲掌櫃的反叛,這客棧裡一個援軍都沒有,所以你才帶我到這裡來,把一切都告訴我就是爲了拖我下水?”

老闆被點中心思,支支吾吾的一時想不到託詞,“呃……”看着柳十方和桑魚兒不善的眼神,老闆慌忙道:“不要生氣,我們認識就是緣分。哪是我把你拉下水,從你給我相面的那一刻,你就已經下水了不是。是,我這麼做的確不光明,但是牛不飲水你能強按牛低頭嗎?你本來已經脫險,跑回來不能是爲了我吧,你連我真面目都沒見過。他剛纔說的那個暗衛,你管他叫哥,你是爲了他回來的吧?”

柳十方也不理會老闆,他拉着桑魚兒就地坐下,閉眼打坐養精神。老闆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小子,再給我相一次面怎麼樣?”

柳十方睜開一隻眼,“這不是你的真面目,斷相不準,不斷也罷。”

老闆賠笑道,“當然是以我的真面目來相。”

“不必了,你已經告訴了我太多的秘密。如果連千面佛爺的真面目都見到了,我只怕是不得善終。”柳十方越發冷淡了。

“嗨,那都是十幾年前的稱號了。而且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知,你放心。我說的出做得到,你們的性命我保定了。”老闆說完就在隨身的口袋裡倒出一堆小竹筒,每樣往手上倒出一些粘液開始在臉上搗騰起來。

桑魚兒也睜開了眼睛,好奇着她。不一會兒,老闆把地上的竹筒一收,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