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巖

京都

在黑軍團衛的牢窟裡關押的都是皇帝欽定的人犯,個個都是重罪級別。在這裡死刑是最輕的刑罰,生不如死纔是刑罰的最高境界。

在這間魔窟的最深處關押着一位犯人,他原本只需要受三年的凌遲之刑。誰知皇帝反悔,於是三年之後又六年,六年之後又九年。就這樣他整整受了十八年的酷刑,之所以還有一口氣,因爲宮裡用了最好的藥和補品吊住他的命。皇帝不想他走,因爲看着他這個樣子,能愉悅陛下的心情。這比歌舞美酒佳餚都要管用,所以皇帝不忍送走他。而他自己也不想走,每日凌遲也不能磨滅他的精神,他要等的人還沒有來。

這日受刑之後,形銷骨立的他昏睡了過去。軍團衛照例通知外頭送藥,藥盒送到之後由軍團衛的醫衛爲他傷口上藥。藥物的清涼帶給面前這具“身體”一絲舒適感,原本昏睡的他悠悠轉醒,他忽視了眼前爲他上藥的醫衛,卻勉力向藥盒裡看去。突然他渾濁無神的眼睛彷彿瞬間被注入一道神光,那藥盒裡有五顆紅色的藥丸,那麼醒目。醫衛感覺到他皮肉在收緊,狐疑的看向他。這時他眼中神光斂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渾身輕鬆了下來。醫衛未見可疑,敷完藥就退了出去。

入夜,犯人再次醒來,眼神犀利,渾濁盡退,仍舊是一副殘破的身軀,但精氣神彷彿在這瞬間回到了他的體內。多年受刑已經使他完全癱瘓,然後此刻的他拼盡全力竟然奇蹟般的坐了起來。他擡起頭望向天窗漏下的一片光亮,腦中想起多年前那個愛笑愛鬧最愛月光的小師妹。他伸出手,似乎想將月光握住,喉嚨裡咕嚕咕嚕的發出響聲,“珊……珊……等等……”。彌留之際,他看到了一個身穿鵝黃裙衫的女子緩緩從月光中走來。正當他想睜大眼睛看清楚時,突如其來的脫力讓他的手垂落在地,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一顆淚珠顫顫巍巍的順着他的臉龐滾落。

魔窟之外的拐角,大片陰影籠罩之下,有個身影緩緩跪下對着魔窟大門的方向行了大禮。第二天宮裡就得到了消息,這名受刑十八年的囚犯終於熬不住,昨夜離世了。皇帝只說了句無趣,然後讓鎮魂把那個負責照看的醫衛活剮了,這事就這麼了結了。

相師府內,劉長生的屋裡有三個人,他自己、坐在輪椅上的黃維,還有一個身穿相師府下人服飾的陌生面孔。

“長卿很快就會占卜到另一顆帝星的存在,你讓他往哪裡去了?”

“北邊。”

“走了有多久了?”

“不到半月。”

“長卿會想辦法拖延一陣,但也拖不了太久。”

“只要能再多拖得幾日,便已足夠了。”

“他,怎麼樣?”

“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心地純良、行事果斷。”

“鬼手八術習得了幾術?”

“全部掌握,只差實踐。”

“和你相比如何?”

“青出於藍。”

“好,你且去吧。”

等那人離去之後,黃維纔開口道:“師父,真的不用派人保護?”

劉長生搖了搖頭,“真龍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我們不要過多插手他的機緣。在他回來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

黃維點了點頭,又問道:“師弟的後事?”

提到曹巖,劉長生頓了頓,“你來辦吧。去一趟他的故里,立衣冠冢。”

黃維悲傷的點了點頭,“碑上沒法用真名,是否改一個族裡的別名。”

劉長生脫口而出:“劉品石。”

黃維一愣,旋即明白了,應了一聲便告退。

劉長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突然屋裡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爹,曹巖答應入贅我們家,跟我姓劉,我乾脆連他的名也改了。劉品石,好不好聽?”

“別得寸進尺啊。”

“爹,人家都沒反對,怎麼到您這過去不了。”

“我無父無母是師父帶大的,名字本就是族裡隨意改的,改名的事我聽師妹的。”

“爹你看,我可沒強迫他哦。你跟我來。”

劉長生呆呆的看着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和自己擦肩而過,他轉過身看着他們消失在屋門外。

“芷珊,你等一等曹巖。”劉長生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