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七尋首先環視了一眼四周,而後冷眼睨着跪在面前的“赫連灃”,沉聲道:“你不是赫連灃!赫連灃在哪裡?”直覺告訴她,赫連灃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纔會讓人假扮他進宮面聖,否則他怎麼可能冒險做這種欺君罔上的事情。
果然,男子伸手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常年跟隨在赫連灃身邊的副將閔良。他擡起頭看着眉頭緊皺的鳳七尋,神情懇切一如當初懇求她去送行一般,“郡主,王爺他…他…他身中劇毒,危在旦夕。”
“你說什麼?!”鳳七尋陡然一驚,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廊柱。待穩定了心神之後,她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起赫連灃受傷的起因經過,閔良臉上浮現出沉痛的神情。“王爺的兵力和蠻夷的不相上下,幾番交戰下來都是兩敗俱傷。眼看着年關將近,將士們思鄉心切,士氣亦是一天不如一天。爲了儘快結束這場無休止的戰鬥,王爺決心和赫哲汗王賭一把。”
聽到這裡,鳳七尋心裡生出了不好的預感,“賭什麼?”
“赫哲命人準備了兩杯酒,其中一杯裡面放了蠻夷特有的毒藥,中毒之人不會很快死掉,但是會生不如死。他讓王爺從中選擇一杯酒,無毒的酒是贏,有毒的酒便是輸。王爺若是贏了便兩國休戰,王爺若是輸了……”
“他若是輸了,邊疆將士沒了統帥,就算交戰也是必敗無疑。”
閔良點頭,“是的。王爺知道再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明知道可能會中毒,他還是選擇了同命運相搏。其實赫哲不過是想利用這種辦法,獲得王爺的效忠,所以他在兩杯酒裡全放了毒,只待王爺賭發,好用解藥控制住他。”
說到這裡,鳳七尋幾乎已經猜到結果了。如果換做是她,就算喝下了毒酒,她也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讓人驗證另一杯酒的毒性——這是唯一的解法!
“王爺喝了其中一杯,用全部的內力壓制了毒性,然後讓人把另一杯酒倒給了獵來的頭狼。”
“……所以他贏了,大軍凱旋而歸。”鳳七尋淡淡的道。
“王爺的確是贏了,可那是以身中劇毒爲代價的。這一路上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末將卻是看的分明,王爺在毒發的時候,是那麼的生不如死!可是末將知道,王爺之所以堅持回到離都,是爲了再看郡主一眼。”
“爲了我?”鳳七尋有些不敢相信,赫連灃在生死關頭,生不如死之時,還會想到她嗎?這種想法,莫名的讓她感覺到了幾分喜悅。
閔良重重的點了點頭,“是的,其他藩王早在太后壽筵結束之時就返回了封地,郡主以爲王爺爲什麼還能一直留在離都?那是因爲他把自己手中的兵權拱手讓給了皇上,所以皇上纔會允許一個不會威脅到他的藩王留下來!”他眼神警戒的環視四下,繼而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低聲道:“王爺的目的,郡主一開始就知道,如今末將可以直言不諱的告訴郡主——爲了你,王爺甘願放棄奪回那個位子!”
鳳七尋擡眸直視着閔良,男子眼中的堅毅和些許的恨做不得假。是的,他恨她,恨她讓赫連灃這個曾經野心勃勃的人,最終選擇偃旗息鼓。
顧不上化解閔良對她的敵意,鳳七尋冷聲道:“現在最緊要的不是怨恨我,而是想方設法去救你家王爺的命!”
“郡主以爲末將不想救王爺的命嗎?如果可以,末將恨不得代替王爺喝下那杯毒酒!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王爺所中的是蠻夷皇室用來懲戒罪大惡極之人的劇毒,名喚厲邪。中毒之人會歷經七七四十九天非人的折磨,最終腸穿肚爛、毒發身亡。”他看着鳳七尋,一字一句的說:“厲邪是由上百種毒草毒蟲製成,毒方只有赫哲一人知道,也就是說解藥只有他一人能夠配出來。離開了赫哲,厲邪便是無藥可解!”
“是不是究竟無藥可解,那也得等試過了才知道!”她相信,別人或許沒有辦法解開厲邪之毒,但是有一個人一定有辦法,而那個人現在就在外面的大殿之中。
“閔良,你繼續扮作岐王坐在未央殿中,注意不要讓人發現蛛絲馬跡。我現在就趕去岐王府見他,生也好,死也罷,我都會在他身邊的。”
閔良抱拳,“多謝郡主!”
回到外殿的時候,宮宴尚在繼續,大臣們你來我往,好一派歌舞昇平的太平景象。只是鮮少有人知道,這種表現上膚淺的太平,是用邊關將士的頭顱和熱血換來的,是用赫連灃不顧一切的賭博換來的!
“姐,出什麼事了嗎?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岐王爺對你說了什麼?”鳳柒陌一瞧見鳳七尋走了過來,急忙關心的問道。
封青越見狀,更是一把探向她的手腕,只不過被她先一步阻止了,“我沒事,就是感覺有些累了,想回府去休息了!”
“那我陪姐姐一起回去。”
“不行,你是大凜朝的功臣,更是這次慶功宴的主角,怎麼能提前離開呢?有臻兒和展曄跟着我就行了,要是實在不放心,讓封公子送我回府也行。”
“樂意之至。”封青越眨了眨眼睛說。
鳳柒陌看了看高坐龍庭的赫連燮,又看了看仍在席上的孫敬元和其他將領們,只好答應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了!走吧!”
鳳七尋等人離開了以後,鳳柒陌才恍然道:“不對呀,說起慶功宴,封青越好像也是主角之一吧?我既然不能一起回去,那他爲什麼就能送姐姐回府呢?”
還不等他想明白這個問題,就已經有朝中的大臣端着酒杯前來,“小王爺,您年紀輕輕竟然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真是年少有爲,年少有爲啊!老臣敬你一杯!”
鳳柒陌急忙舉杯回敬,“吳大人客氣!”
載着鳳七尋等人的馬車馬不停蹄的出了皇宮,封青越坐在飛馳的馬車裡,緊抓着車椽,疑惑不已的問道:“你身體那麼不舒服,還讓人把馬車趕的這麼快,真的好嗎?就這麼急着回雍王府,不會是府上出什麼事了吧?”
“誰說我要回雍王府了?”
“那……”
“去岐王府!”鳳七尋淡聲道,既是說給封青越聽,也是吩咐趕車的展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