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縱然陰差陽錯高興一場,最終卻是癡心妄想。
這話說的就是明郡主與大長公主了,得知陛下會出面擺平流言蜚語時,母女倆高興壞了。但明世子卻半點高興不起來,整日悶悶不樂,晚飯也只吃了幾口就匆匆回房了。
大長公主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只覺得他眼下烏青一片,也有些浮腫。
大長公主內心很愧疚,她真的是忽略兒子太多了。
飯後,大長公主吩咐廚房熬製了粥親自給他送到房間,卻從小廝處得知他在書房。
她心想,這麼晚了在書房幹什麼呢!
兒子雖在朝中出仕,但和掛名一般,十分清閒,難得有在書房熬夜處理公務的機會,因此大長公主對此不太懂了。
‘咚咚咚’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得明世子雙手一抖,墨水滴落在尚未完成的畫上,印染一片,他不悅的蹙眉。
“有何事?”他問,聲音低沉在黑夜中尤爲突兀。
“是我!”大長公主的聲音響起,他的心猛然懸起,手忙腳亂的將畫卷收好隨意塞進桌子下,才整理好衣衫親自爲她開門。
“母親,這麼晚您怎麼來了?”他側着身子讓她進屋,只見她的視線在他書房內隨意飄蕩,當她的視線落在他凌亂的書桌上時,他心有不安,巧妙的用身子擋住她的視線,扶着她望窗邊的椅子上去。
“母親累了,坐下歇一會兒吧。”
他巧妙的逃避並未引起她的懷疑,只聽她道:“晚膳看你吃得少,母親特意吩咐廚房熬了粥,快趁熱喝吧。”
粥香嫋嫋,他聞着,心神飛揚,脣邊勾起淺淺的笑容。
“還是母親記掛兒子,這粥真香啊!”說罷,大口大口吞嚥起來。
“慢慢吃,沒人跟你搶!”見兒子一副‘餓死鬼’的滑稽模樣,她搖頭失笑。
母子親暱無間,彷彿回到他小時候,那時天真無邪,沒有心事。長大後,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母子間感情也漸漸疏離了。
沒想到一碗粥勾起了他兒時的記憶,一抹複雜情緒撲上他心頭,他鼻頭酸酸的,不知說什麼緩解此刻莫名的氣氛。
時間戛然而止靜默一片,她率先開口將話題岔開,問:“這麼晚了還在書房,最近朝中有何事嗎?”
“沒……沒什麼事,兒子只是睡不着,隨意看看書,乏了再睡。”說這話時他有些許心虛,也不知她是否看得出?
大長公主是何許人也,當年著名的鐵腕公主,無論什麼妖魔鬼怪都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她也明白,兒子心中不倫之戀太陰暗,自從兒子得知陛下會爲女兒賜婚之後就悶悶不樂,這份感情不能向任何人述說,只能把心上鎖,獨自一人舔舐傷口。
她懂,卻不能說破。
“天色太晚,早點休息吧!”
拋下一句話,她逃離了這裡。
故而不知她走後兒子幹下的荒唐事,也正因爲這次錯失,導致她失去一雙兒女,用後半生的自責來贖罪。
次日天明,明府上下看似平靜,卻興奮不可自已,理由當然是陛下的聖旨即將降臨了。
明郡主香閨中,她一大早爬起來,與衆丫鬟爲待會兒迎接聖旨而千挑萬選精美的首飾衣衫。
多年夙願將成,她一定要驚豔四方。
琴兒伺候在側,見她眉宇間的幸福擋也擋不住,琴兒心中迷惑了,她不是喜歡明世子嗎?爲何陛下準備爲她與小王爺賜婚她會這般興高采烈?
吃着碗裡瞧着鍋裡,果然是水性楊花的賤女人。
世上哪有兩全其美的事兒,哼,我一定會爲公主報仇的。
此時,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明郡主沒看到琴兒巧妙的在她頭上撒了什麼東西,琴兒動作太快了,以至於身邊來來往往的衆丫鬟都沒有留意到。
“聖旨到……”
明郡主望着太監一張一合的嘴,呆愣着跌坐在地,雙目不可置信的瞪着遠方。
怎麼可能呢?
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大長公主,平靜之後,大長公主問:“聖旨是不是搞錯了?”
陛下答應了要給他們賜婚的,怎麼變成封女兒爲公主?
在聖旨中誇讚女兒賢淑品格,又加封一品公主,待遇與陛下親生女兒一致,也洗刷了近日京中流傳的流言,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呀!
當她失態的問出這個問題時,公公笑了,“大長公主說笑了,就是給雜家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弄錯,若大長公主沒什麼事,雜家回宮向陛下復旨了。”
宮裡的人走了之後,母女倆都傻眼了,對望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失望,而明郡主更多的是失魂落魄。
不對,現在該稱呼明公主了。
“奴婢們參見公主,賀喜公主。”
回到房間,望着丫鬟們十分喜悅,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飢寒交迫時有人雪中送炭,當你滿懷欣喜的接住卻發現對方認錯人。
她木然的坐在榻上,低眉垂眼,見狀,琴兒貼心的倒了茶水擱在一旁,然後乖乖的立在她身邊一言不發,靜待她的吩咐。
她默默許久,終於開口:“琴兒,我是不是太討人厭了,所以什麼願望都不能達成。”
話音剛落,她嘆息聲濃烈,聞言,琴兒笑着寬慰道:“公主何必妄自菲薄,公主乃天下第一美人,多少貴公子爭着搶着想把您娶回家,緣分罷了。”
琴兒努力讓自己說得很真誠,但心中卻對明公主嗤之以鼻,琴兒認定她是壞女人,所以她說什麼做什麼在琴兒眼中都是演戲。
“是啊,我們今生註定有緣無分。”她嘆息道。
哪怕是以側妃之身伴隨在他左右,哪怕得不到他一絲憐惜,哪怕最後她孤單老去。但她無怨無悔,只希望能在看得到他的角落裡,默默關注他與其他女人幸福的點滴。
縱然她要求這麼低,也終究成了奢望。
縱然她不求一生相伴,也終究只是希望。
當晚,夜半三更時,明公主發高熱山吐下瀉的,嚇壞了明府衆人,太醫連夜來看診後卻找不到病因。
一夜之間,明公主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