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珞漓進了正廳的時候,京兆尹馮秋實已經開始檢查刺客的屍體了,他一見沈珞漓來了,急忙起身,微微屈身行禮。
馮秋實性格耿直,對於自己不得意的人,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心煩,能對沈珞漓一個官場晚輩主動行禮,可見對沈珞漓的印象很好。
沈珞漓自然也跟着行禮,兩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各自眼中很有默契的流露出一抹欣賞。
馮秋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沈家了,對於沈家的變故多少比旁人清楚些,所以他對於沈珞漓這個人,心裡一直存了一分佩服和好感。
“馮大人可有什麼發現?”沈珞漓轉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兩具刺客屍體,以及那個上官嬤嬤的屍體。
馮秋實聞言搖了搖頭,他拿起一旁手下遞過來的淨布,擦了擦了手,而在他身後一直候命的仵作這時上前,開始更加細緻的檢查。
“只是普通刀傷致死,其他發現還得等仵作檢查完再說。”馮秋實說到這兒,突然想到什麼,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然後轉頭略顯愧疚的看着沈珞漓。
“你瞧我!倒忘了這兒是沈府可不是我的京兆尹府了。”他急匆匆解釋完這句,急忙彎腰一把拉住正要脫刺客衣服的仵作。
“我糊塗,你也糊塗了是不是,把屍體運回去再……”馮秋實才說了一半兒,沈珞漓嘴角含笑搖了搖頭。
“無妨,這事兒是出在沈府,還害得母親受驚,我和家父自然也想知道真相,有些發現只怕延誤了會有變故。”沈珞漓說完低頭掃了一下被放在地上的屍體。
“馮大人不必顧忌,現在知道是誰要針對我們將軍府更重要!”沈珞漓說到這兒,瞳孔猛地一縮,眼裡流露出一種將門之後的威懾力。
其實每次馮秋實辦案都是當場解決,今天只不過地方比較特殊,他這人雖然食古不化,可是對沈珞漓印象很好,心想她雖然很堅強爽朗,但畢竟是個女兒家。
生怕她懼怕見到這樣的畫面,如今一聽沈珞漓這話,對於她的欣賞又多了一分,就向沈珞漓說道,有些線索,一旦耽誤了,可能就消失不見了。
他點了點頭,也不再言語,讓仵作繼續檢查,而他也半蹲下去,跟着檢查起來。
沈珞漓站在一旁,想了想,屏退了在大廳內候着的丫鬟們,只留下幾個膽子大的小廝,而她則站在旁邊兒,低垂着頭,認真的看着仵作和馮秋實檢查。
馮秋實餘光掃了一眼沈珞漓,見她神色自然,眼裡微微透着認真,沒有半分的不適,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兒,對於她沒有辱沒將門之風更加的讚賞。
過了一會兒,馮秋實皺着眉頭站起身,就連仵作也搖着頭,一臉失望的起來了,沈珞漓等了一刻,見馮秋實神情沒那麼專注了,纔開口問道:“馮大人,怎麼樣?”
馮秋實聽到沈珞漓問他,他流露出一點兒尷尬,對於什麼都沒發現,他高傲的性格導致他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
“只是普通的刀傷,刺客身上也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東西。”馮秋實雖然不自在,但仍舊據實以報,沒有半分的扭捏。
沈珞漓一聽,臉上也流露出爲難的神色,她頓了一下,委婉的問道:“不知我能不能看一看?”
馮秋實正一籌莫展,他對於沈珞漓一直帶着一點兒欣賞,一聽沈珞漓的建議,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
正好他還很期待能在這個略顯傳奇的女子身上再看見什麼其他讓他驚豔的東西,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沈珞漓一定能發現什麼他沒有發現的線索。
馮秋實沒有說話,側過身給沈珞漓讓了路,沈珞漓衝馮秋實點了點頭,她半蹲下去,低頭看了看。
地上的屍體已經被白布蓋上主要的部位,不過仍舊讓一般人家的女兒感覺到羞恥,但是沈珞漓沒有一點兒多餘的感覺。
她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掃了掃,也皺起眉頭,一籌莫展,就在她要站起來的時候,突然眼睛一亮,她伸出手指了指這個刺客胳膊內側的部位。
馮秋實看見沈珞漓似乎看出了什麼,急忙低頭湊過去,他仔細一看,原本帶着一點兒期待的神情瞬間轉爲不解。
這個位置他和仵作都仔細的檢查過,這地方稍微有點兒色深之外沒有其他特別的,他側過頭看着沈珞漓,眼裡帶着疑問。
“馮大人,這個地方看似不像是胎記,您和仵作先生可以仔細的檢查一下。”沈珞漓說完起身,點到即止。
馮秋實仔細的盯着這個地方看了半天,眼睛暮然瞪大,眼裡透着掩飾不住的欣喜,他一把拍在旁邊兒仵作的肩膀上,情緒很是激動。
“快!找一些西域的藥水兒,看看能不能有什麼變化!”馮秋實話音剛落,仵作也瞬間明白過來,急忙從一旁的箱子裡翻找起來。
前面幾種藥水兒都沒有什麼反應,馮秋實和仵作原本舒展開的眉頭又漸漸的皺起來,仵作低頭看了看箱子裡剩下的兩個藥水兒,想了想拿起一個,轉頭看了看馮秋實。
馮秋實表情略顯沉重的點了點頭,仵作一滴下去,兩個人的表情都凝重起來,突然原本深色的皮膚漸漸的變爲模糊不清。
馮秋實眼裡一喜,急忙湊過去,眼裡的神色越來越亮,沈珞漓也湊了過去,過了一會兒,模糊不清的圖案漸漸清晰起來,慢慢的顯現出一種像是龍的圖騰。
馮秋實仔細一看,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睛暮然瞪大,心臟也快速的跳動起來,這可是蛟龍圖案!
蛟龍,或許別人不清楚,但是掌管京城安全的馮秋實可知道這個蛟龍圖案之前是誰家的標誌。
“怎麼樣,馮大人?”沈珞漓仔細的看了看這個刺客胳膊上的蛟龍圖案,眼裡流露出疑惑,而仵作則一臉的興奮,已經開始查找另一個刺客的身上。
“這……”馮秋實卻有些猶豫了,這蛟龍圖案是尚書府蘇家暗衛的標誌,只是在新皇登基之後,帝都已經取消暗衛,尚書府作爲表率更是把府上的暗衛全部充軍。
馮秋實低下頭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刺客身上的圖騰,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遺漏,最後越看越驚,這種手法,根本仿冒不出來,也就是說這兩個人真是蘇家曾經的暗衛。
說還是不說,馮秋實有點兒拿不準,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這此刻就是尚書府蘇家,如果貿然說出口,只怕會挑起尚書府和將軍府之間的矛盾。
沈將軍是皇上器重的將軍,而尚書府蘇大人又是皇后的父親,這兩方要是不和,只怕會鬧得仁和也不和。
“如果馮大人還不確定,那我便不急着問了,我相信馮大人。”沈珞漓落落大方的開口,只是這種全然信任的態度,反倒是讓馮秋實心裡不舒服。
他只猶豫一刻,就不再隱瞞,馮秋實還是相信沈珞漓是明是非大禮的人,不會貿然挑起事端。
他頓了一下,開口說道:“這圖騰是尚書府蘇家暗衛的圖騰,只是新皇登基以後,暗衛制度已經取消,所以可能他們……”
“馮大人不必擔心,我明白,我們沈將軍府和蘇家無仇無怨,他們沒有必要做這種事兒。”沈珞漓說道這兒話鋒一轉,眼裡透着一點兒犀利。
“但是有人冒充蘇家暗衛,意圖挑起我們將軍府和尚書府之間的矛盾,其心可誅,還請馮大人嚴查出這幫意圖不軌之人。”
馮秋實一聽,心中那股正義之感也被激發出來,又覺得沈珞漓說的十分的有理,用力的點了點頭。
“沈狀元放心!本官一定盡心盡力,把這些意圖不軌之人嚴懲,還沈府和帝都一個安全。”
馮秋實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也覺得自己態度太過於激進了,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衝沈珞漓笑笑。
“有勞大人了!”沈珞漓抱拳行了一禮,一直把馮秋實送到門口。
馮秋實臨走時,沈珞漓還不忘給他一顆安心丸:“馮大人放心,我這邊兒一定守口如瓶,不會讓大人爲難,讓陛下爲難。”
馮秋實一聽,看着沈珞漓的眼睛微微一亮,點了點頭抱拳和沈珞漓告別。
沈珞漓站在沈府門口等到馮秋實擡着三具屍體離開之後,正要轉身離去,一轉頭卻看見不遠處一襲白衣勝雪。
她轉了一半兒的身體下意識的就頓住了,不由得擡眸仔細看去,正好看見不遠處被大姑娘小媳婦“覬覦”的白子墨。
沈珞漓見他那副被衆美女環繞的囧樣,不知道是因爲事情進行的順利,還是白子墨此刻的樣子太有趣兒,她忍不住爽朗的輕輕笑了起來。
白子墨站在不遠處看着門口一聲湖藍色長裙的沈珞漓,原本正要上前打招呼。
可是這一刻透過一衆庸脂俗粉,遙遙看見沈珞漓這明媚的一笑,白子墨頓時覺得自己一直過於沉穩的心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白子墨站在原地穩定了一會兒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才穩住自己的呼吸。
白子墨看了看四周,覺得這麼貿然的過去,恐怕會引起有心人的猜測,他便轉頭看了一眼旁邊兒的茶樓。
沈珞漓自輕微點了一下頭,再不看白子墨一眼,直接轉身進府,不過她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又大方的從沈府出來,拐了一圈兒才進入白子墨示意的那間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