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見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沈珞漓的手,有點兒嗔怪的說道:“大小姐,您的手還傷着呢,非要現在去嗎?”
“時不我待,這點兒傷無礙,走吧,讓時雨去一趟四王爺府,告訴四王爺我在不語樓等他,也是時候談談聘禮的事兒了。”
“!”梅見又愣了,這哪有大閨女自己談聘禮的啊!不過她知道沈珞漓有自己的打算,並沒有多說什麼,撫着沈珞漓上車,囑咐了時雨一句,就專心給沈珞漓上藥。
沈珞漓靠在車邊兒,即使車裡燒着暖爐,她仍舊覺得很冷,她閉着雙眼,似乎睡着了,
卻突然開口囑咐了一句:“梅見,把它包的明顯一點兒,讓我一伸手,就能讓人看見。”
梅見點點頭,又給沈珞漓的手上包了一圈兒用火烤軟了的白布,等到梅見給沈珞漓包好了,也到了不語樓。
沈珞漓下車,下意識的裹緊了披風,擡頭看了一眼不語樓三個字,牌匾上的字體龍飛鳳舞,透着一股尊貴的皇家氣魄。
沈珞漓快速斂目,低頭默不作聲的往裡面走,如今最能形容她心裡感受的,恐怕只有物是人非四個字了。
沈珞漓進到不語樓,纔在二樓看了一會兒的戲,傅君清就來了,他連照顧都沒打,就坐在了沈珞漓的旁邊兒。
傅君清和沈珞漓在外人面前不和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所以坐在很遠地方的客人一見這兩人湊到一塊兒了,都下意識的下了樓。
不一會兒整個二樓就這麼全都空給沈珞漓和傅君清了,傅君清面容依舊清冷,如星辰般的雙眸倒是少了一分死寂。
“聽說你想要聘禮,要什麼?”傅君清看都不看沈珞漓,端起一杯茶,自顧自的喝了一口,似乎茶的味道不好,他蹙了一下眉頭,又把茶盞放下去,漫不經心的看着樓下臺子上的戲。
“聘禮嘛!”沈珞漓說着起身,走到傅君清的面前,聲音驟然提了一分,“我要十箱金銀珠寶玉石寶器!”
樓下的人雖然都對他倆避而不見,可是目光卻一直似有似無的注視着他們,就連耳朵也聽得不是臺上的這臺戲,而是樓上沈珞漓和傅君清這一出。
樓下的人乍一聽這數目,瞬間倒吸一口氣,不過這十箱聘禮,別人可能拿不出,傅君清卻是綽綽有餘。
先皇在世的時候,格外的寵愛傅君清,各種金石玉器,有好的就往傅君清這兒送,而新皇登基後,傅君清也沒出過什麼大錯,他府邸裡的東西自然就沒有人敢動。
傅君清沒想到沈珞漓會說出這麼大一個數,微微怔愣一下,他還真不清楚自己府邸有多少東西,不知道能不能湊夠十箱。
不過面上他卻露出不屑反感的表情,他也跟着起身,一佛衣袖,冷冷說道:“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哼!我嫁到你家,你的東西不還全都是我的,你要是不給十箱,等我嫁過去,就不是這十箱的事兒了!”
沈珞漓半分不讓,顯得格外的刁蠻,她這樣正好給傅君清一個藉口,他皺着眉頭,聲音依舊清冷,透着一點兒厭惡:“有什麼事兒進去再說,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兩個人一進入單間,沈珞漓就叫了暗鳶守在外面,一進去,沈珞漓閒散的坐在椅子上,傅君清則仍舊一副愁緒。
“怎麼了?十箱還真難倒了四王爺?”沈珞漓含笑看着站在門口的傅君清。
傅君清輕輕搖了搖頭,一邊兒說一邊兒向沈珞漓走過來,姿態優雅的坐在沈珞漓旁邊兒的椅子上,他下意識的擺弄起桌子上的茶杯。
才一拿起來,倒是眼前一亮,她沒想到這小小的茶樓,居然如此闊氣,一個杯子都是名家之手。
“到沒有,家中字畫書籍我如數家珍,只是金銀珠寶,不太清楚能否湊夠十箱。”傅君清說話的時候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擡起頭衝沈珞漓抱歉一笑。
現在他和沈珞漓結盟,依他對沈珞漓的瞭解,她從來在外做無用的事兒說無用的話,她既然提了這十箱珠寶,恐怕就是有重要的用途。
“要是去你的王爺府當差可真是美事兒一件兒啊!”沈珞漓揶揄說道,傅君清被她說的面色一紅,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轉過頭看向緊閉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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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只想做閒雲野鶴,只不過先皇對他期望頗多,才弄得進退兩難,如今皇權已經威脅到他重要親人的生命,他不能再退縮忍讓了。
“我回去會整頓王府。”傅君清說了一句,轉頭看向閒適的沈珞漓,視線掃到她手上的紗布,其實在看見她第一眼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她手上的傷,只不過不好問。
這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傷?”
“哦?哦!”沈珞漓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上,很不在意,只是沒想到傅君清居然會特意問一句:“無礙,被湯水燙了一下,小傷。”
傅君清點了點頭再開口話鋒一轉:“你找我來不會只爲了讓我整頓王府吧?”
沈珞漓聽到這兒,放下手中的茶,眼睛一轉,緩緩道來:“後宮往往影響前朝,如今戰曉薇已除,後宮景語蓉和蘇翩然掌權,二分天下,但是這天平已經隨着蘇鴻軒權勢過大,而漸漸的傾斜。”
沈珞漓說到這兒看了傅君清一眼,傅君清眉頭稍稍舒展開,問了一句:“你是想培養後宮勢力?可有得意人選?”
沈珞漓見傅君清一點就通,比傅凌天對權謀上的事兒敏感多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心中感慨:果真皇家天生都是權謀家,沒有木魚疙瘩。
“有兩個可爲今年炙手可熱的秀女,一是蘇翩然的遠房親戚,蘇彩心,另一個是鴻運大將軍遺女,溫婉。”
“你覺得誰可用呢?”沈珞漓含笑看向傅君清,想要聽聽他的想法。
傅君清垂下眼眸,沉默一刻,緩緩說道:“蘇彩心雖然是蘇翩然的遠親,但是要看看她這個人如何,她要是心中野心頗大,也可以當做助力。”
“而溫婉……我想她應該是我們很好的盟友。”傅君清說到這兒擡起頭看向沈珞漓,一向過於清冷的雙眼透出一點兒亮光。
沈珞漓倒是一愣,她原本也想和溫婉結盟,但是心中仍舊有些忐忑,不知道這人能否可用,只是不清楚爲何傅君清如此篤定。
傅君清見沈珞漓露出詫異的目光,想到她可能不知道這段兒秘史,便緩緩道來:“鴻運大將軍的死,和當時還做參軍的蘇鴻軒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件事兒只有先皇和幾個皇子知道。”
“哦?”沈珞漓一聽眼睛也亮了,“這可是天助我們,只是不知道蘇翩然知道嗎?”
“就連蘇鴻軒都不知道他的一個錯誤決定害死了鴻運大將軍和他親信,當初先皇怕擾亂軍心,便把這件事兒壓下去了,之後凱旋而歸,人死都死了,自然就沒有再提。”
“但是,不代表溫婉不知道。”沈珞漓眼睛越來越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可算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那批謀士你最好培養的再快一些,這次賑災之事一過,恐怕就需要大批的人才,還有金銀珠寶別忘了給我送過來。”
沈珞漓說完又給傅君清解釋一句:“你那些珠寶放在你那,只怕傅凌天不會安心,在我這兒最爲穩妥,還能增加他對我的信任。”
“我明白,我既然選擇了和你結盟,自然會全然信任你。”傅君清說完衝沈珞漓勾脣一笑,笑容清新淡雅,卻高潔出塵,這一笑讓沈珞漓心中頗爲感慨:果真是仁和第一清雅男子,不枉其名。
第一!第一!沈珞漓控制不住的就想到梨花樹下,那眼角一點紅的絕色男子寵她拈花一笑,寵溺異常。
沈珞漓的臉瞬間變成慘白,傅君清愣了一下,剛想詢問,沈珞漓卻突然站了起來,匆匆說了一句:“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事兒,我先回去了。”
傅君清怔愣一下,點了點頭,沈珞漓開門出去,他低頭看着手中精美的茶杯,喃喃自語:“白質子抱病在牀,許久不曾見人……”
沈珞漓回到承恩院,站在光禿禿的梨花樹下,微微發呆,突然她眉頭皺起來,一揮衣袖,冷冷吩咐道:“梅見,把這顆樹砍了!”
正端着暖茶侯在門口的梅見一聽,嚇得手中的茶盞都掉在地上,發出“咔嚓!”清脆的一聲,梅見纔回過神兒來,急忙走到沈珞漓身邊兒。
“大小姐,這樹活得好好的,怎麼要砍了?”梅見知道沈珞漓是想到白子墨了,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就再也不見白子墨的身影,連消息都沒了。
“留它做什麼……”沈珞漓眉頭深皺,語氣已經沒有剛剛那麼決絕。
梅見眼睛晃了晃,想出一個理由,擠滿勸道:“大小姐,這可是夫人種下的梨樹,您就這麼砍了啊!”
“母親種的?”沈珞漓語氣更加鬆了,剛剛只是一時沒控制好情緒,一時衝動,她現在也有些……捨不得砍這樹。
“是!是!還是留着吧,夫人生前最喜歡在樹下彈琴,看老爺練劍了!”梅見看沈珞漓鬆口了,接着瞎編。
沈珞漓不再言語,沉默進屋,一進去,她就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單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她倒不是後悔和白子墨劃清界限,只是心中總是有一點兒遺憾,如果最後一次見面時沒有那麼決絕就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紊亂他的心,讓他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