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官,他韓子磯是天底下最大……好吧,除太上皇之外最大的官,區區離州刺史,也敢下令拿他麼?除非他是吃飽了撐得要帶着全家老小去黃泉走一遭,否則做什麼會來動他?
韓子磯被兩個人扣着,對方似乎還怕他突然長翅膀飛走,前前後後還站了八九個官兵護着。暗衛雖然武功能勝這些人,人數上卻是大大不利,且,他總得給自己留個後路,也看看這些人要幹什麼。
於是他沒讓暗衛出來,而是同莫邪千秋一起,被衆多官兵給押進了地牢。
“這小乞丐怎麼在這兒?”莫邪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路上還饒有興趣地打量一邊的千秋,小聲問了自家主子一句。
韓子磯明顯心情不佳,只留給莫邪一個冰冷的側臉。莫邪聳肩,扭頭看向一邊的千秋。
長這麼大,雖然跟着黑風寨一衆山賊打劫路人無數,卻是第一次被這麼多條子押着要進牢獄,千秋覺得很驚恐,很害怕,意外的還有點小興奮。
地牢耶,還是第一次進耶!
不過她這樣尚名不見經傳的小山賊,怎麼可能引來這麼多官兵?看這架勢怎麼都是這些人要抓那好看的公子,她只是被連累的吧?
怪不得那麼多暗衛,果然是個大頭子,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千秋嘀咕兩聲,瞥了韓子磯一眼,正好迎上莫邪的目光,下意識的,千秋衝他禮貌地笑了笑。
這小哥看起來比那公子和藹可親多了。
莫邪正打量她呢,乍一見千秋的笑臉,竟然愣了愣。
雖然臉上烏七八糟的,可是這小乞丐,倒是挺惹人喜歡。這羣官兵不知爲何會找主子的麻煩,不過連累這小傢伙,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了。
“上頭的命令,先提審那個僕從。”牢房門口,獄頭將千秋和韓子磯關進一間普通的牢房,令人將莫邪單獨押了出來。
莫邪微微訝異:“提審什麼?”
“少廢話。”獄頭揮手,幾個官兵押着莫邪就往外走。
不對勁。
莫邪皺眉回頭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主子沒有自保能力,暗衛又進不得地牢,他再離開,萬一出事該怎麼辦?
“去問清楚也好。”正想使力掙脫押着他的人,莫邪卻突然聽見牢房裡的主子說了這麼一句話。
微微一怔,他也就放鬆了身子,任由這些人押着他出去。
韓子磯站在牢房一角,安靜地看着莫邪離開,再看看外面依舊站着的牢頭,他實在好奇,這是有什麼在前頭等着他。
千秋好奇地在牢房裡走來走去,東摸摸,西看看,最後無趣地嘆息:“還沒有寨子裡的柴房舒服,進來幹啥?”
外頭的獄頭跟一個官兵嘀咕了兩句,看了他們一眼,轉身走了出去。千秋看着門口的人都走乾淨了,才轉頭看向韓子磯道:“你這罪名犯得是挺大的嘿,沒個公文就被抓進來了,看這樣子還是要暗審。”
韓子磯正在想事情,聞言瞥了小乞丐一眼,嗤笑道:“我會有什麼罪名?這裡的官兵都是瞎了眼纔會無緣無故將我帶了進來。等他們審問清楚,定然是會請我出去的。”
“請你出去?”千秋撇撇嘴,挖了挖耳朵道:“一看你就是外地人,不知道這離州的地牢,一向是有進無出的?這裡頭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命,都是金山銀山才撈得人出去。你要等他們公平提審,還你公道,那你慢慢等吧,我不奉陪。”
說着,小乞丐身影靈活地湊到木柵欄前頭,身子一縮,竟然直接從一個半手掌寬的空隙裡鑽了出去。
韓子磯一愣,幾步走到柵欄邊,看着外頭站着拍自己衣裳的乞丐,有些驚訝:“縮骨功?”
千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長得那麼好看,腦子怎麼那麼笨?什麼縮骨功,我這是瘦,瘦你明白嗎?”
韓子磯嘴角微抽,上下掃了她一眼,是很瘦,就剩骨頭架子了似的。
“你就打算這麼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千秋正看着守衛的位置打算跑路,冷不防就聽見韓子磯說了這麼一句。
回過頭,千秋一臉莫名:“你關我什麼事?”
韓子磯頓了頓,掃了四周髒兮兮又漆黑的牢房一眼,輕咳一聲,語氣緩了些道:“我放了你一馬,打算將你偷的玉佩予你,還放你離開,怎麼也算是恩情。如今一同下獄,也算是緣分。現下你要是拋棄我一人離開,是不是不太仗義?”
仗義!
身爲一個熱血的山賊,千秋聽見這兩個字,立刻就轉身鑽回了柵欄裡,仰着頭看着韓子磯道:“走江湖的,就講一個義字。你說得對,我不該丟下你!”
韓子磯點頭:“我還沒有進過牢獄,這次來試試也不錯。天色也不早,不如你便與我一起嚐嚐牢裡過夜的滋味?”
千秋想了想:“我師叔可能會擔心,我得早些回去的。不過看你這麼怕黑,我就陪你一晚上吧,明日說什麼也得回山寨了。”
“誰…誰怕黑!”韓子磯臉色一沉,語氣也嚴厲起來:“休要胡說!”
樣子兇巴巴的,臉上卻分明有淡淡的紅暈,整個人看起來真是相當的彆扭又可愛。千秋悶笑了一聲,跟着嚴肅地點頭:“嗯,你不怕,我怕,我怕行了吧?”
輕哼一聲,韓子磯也站累了,可是四下只有髒兮兮的稻草,他是寧願站着累死也不去碰髒東西的。
但是千秋可不在意,隨意往稻草堆裡一滾,舒服地躺下了。
韓子磯瞥她一眼,嫌棄地站遠了兩步,看着窗子外頭的天色發呆。
暗衛應該會守着地牢門口,若是他被提審,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他們是一定會救駕的,所以韓子磯不擔心自己。他只是實在好奇,不過是微服出訪,爲何會到如此地步?
“吱呀——”過了兩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牢房門口亮着火把,有人推開了牢門。
“奉命提審。”依舊是穿着離州兵服的官兵,進來就將韓子磯押住了。
千秋被驚醒了,身子也被人抓了起來用繩子捆了手。
“關我什麼事,怎麼連我一起審?”打了個呵欠,千秋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韓子磯看看天色,眼神有些凝重。
這個時間提審,怎麼都有些不妙。
兩個人都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千秋只覺得自己被帶着走了很多彎路,上下了很多臺階,然後才感覺離開了地牢,被推進囚車裡。
“不是提審麼?爲何會坐囚車?”韓子磯故意大了些聲音,皺着眉問。
四周安靜得像是在山林之中,官兵們沒有人回答他,只是飛快地關上囚車,駕馬前行。
不對!這分明是要秘密處決啊?韓子磯背後發涼,努力聽了聽四周的聲音。這定然不是從地牢門口出來的,怕是從暗門離開的地牢,這樣一來,暗衛怕也跟不上他了!
他太大意了,以爲淺水之地困不住游龍,卻哪知當真在這裡栽了跟頭。
囚車走得很安靜低調,周圍的官兵似乎也不是很多。不過他們兩人都被捆着關着,想再大叫,又有人上來堵了他們的嘴。韓子磯眉頭皺得死緊,一是擔心自身安全,而是嫌棄堵他嘴的東西,太髒了!
旁邊的小乞丐不停地扭來扭去,韓子磯心裡煩悶,也沒注意。囚車好像過了兩座山,半路休息的時候,他們嘴裡的東西也就被拿開了,然後被敷衍一樣的餵了兩口水。
大概是已經隔小鎮很遠,官兵們沒有再堵上他們的嘴,大有叫吧叫吧你們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們的意思。
千秋努力聽了聽周圍的環境,低聲對旁邊的人道:“我這是無妄之災,被你連累的。等會要拋下你走了,可不能再怪我不仗義!”
韓子磯正在想如何才能脫困,一聽千秋這話,微微有些詫異,壓低聲音道:“被這樣押着,你也有法子離開?”
“自然,不看看我是誰?”千秋驕傲地哼了一聲。
韓子磯眼神微動,頓了一會兒低頭道:“小乞丐,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千秋打了個呵欠,將頭靠在韓子磯胸前,方便說瞧瞧話,順便佔便宜。
“救我離開,我給你黃金百兩。”韓子磯微微彎脣,一字一句地小聲道。
“你說什麼?!”千秋驚呼出聲,嚇得旁邊正坐着喝水的官兵一個滾從石頭上摔了下來。
“你們幹什麼!”官兵怒斥,千秋連忙把下巴合攏,乾笑兩聲道:“他說他要在死之前娶我,我太驚訝了,官爺莫怪。”
韓子磯一臉吃了石頭的表情。
官兵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了千秋一會兒,揮手讓周圍的人繼續收拾上路,免得夜長夢多。
“我憑什麼相信你?”千秋兩眼裡冒着金子,抓着韓子磯小聲問。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信我就有黃金,不信就少賺了黃金,相比之下,怎麼都是救我比較划算吧?”韓子磯微微一笑。
千秋拍了拍腦門,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哈?百兩黃金…黃金啊!還不是銀子而已!這買賣傻子纔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