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仲笑着道:“那要不,讓碧珠姑娘回來罷。”
“回來?”我再次苦笑,低着頭不語,我又何償不想讓碧珠回來,只是太后娘娘的事還沒有過去,她還不能回來。
見我不語,陳仲又道:“夫人,今天又有許多嬪妃來看望皇上,帶的各色禮物,夫人要不要看看?”
我沉默不語,陳仲命人端了幾個禮盒進來,一一呈到我面前。
易子昭病後,宮中嬪妃頻頻來看,都被我擋在了門外,但禮還是可以收進來的,從送的禮物來看,榮妃似乎極力想捥回我對她的信任,她終於認清的事實,知道自己從前有多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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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經不想再看見她了,面對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很彆扭。
不光她,就連燕淑妃也經常來討好,燕淑妃是這裡面最爲聰明的一個人,她知道太后娘娘不在,皇上又病着,現在,只要我動動手指就可以讓她從此消失在六宮,所以她不顧從前恩怨,拉下臉來討好我。
每次送的禮都是最精貴的珍品,我淡淡看過,嘴角浮上一抹淺笑,“擱着罷,明天中午邀嫿賢妃來宮裡吃飯。”
這些人裡,只有嫿賢妃沒有送禮來,孩子沒了以後,她依舊平平靜靜過日子,可我卻越來越欣賞她。
“賢妃娘娘?”陳仲有些驚訝,“夫人怎麼突然想到了賢妃娘娘?”
我懶懶一笑,仰身倚在榻上道:“這些天朝中多事,右相韋大人,左相文大人都操勞了不少,該多多賞賜纔是。”
嫿賢妃的父親是當朝左相文宗清的女兒,丞相一職舉足輕重,這就是爲什麼皇上冷落了那麼多人,太后娘娘貶了那麼多妃子,卻獨獨對嫿賢妃禮待三分的緣故。
陳仲聽出我話裡的意思,笑了笑道:“奴才明天一早就吩咐廚房準備。”
我冷冷的嗯一聲,打了個哈欠,起身向裡走去,陳仲連忙上前摻扶,“夫人累了罷?早點歇息罷!”
我兩眼痠澀,疲憊的往寢宮走去,易子昭病中,我命人在寢宮支了一張小牀,晚上,只要他稍有響動我就會驚醒。
“好了,你下去罷!”我在門口道,然後款身進了房。
陳仲在我身後將門關上。
易子昭仍在睡着,我悄悄的走近前去,爲他掖了掖被子,燈光下,他的臉上平靜安祥,沒有往日戾氣,也不再邪魅,現在的他就像是個孩子,極度需要照顧。
我靜靜的看了一會,轉身走向小牀,累了一整天,我已經沒有任何精力去想什麼了,剛剛躺下我就睡着了。
翌日,嫿賢妃早早的來了,我笑着迎出去。
“臣妾給夫人請安,夫人千歲千歲千千歲。”我態度和善,可她卻禮數週全,對我十分恭敬,看得出來,她也跟別人一樣在顧忌着我。
我拉過她的手,笑着道:“自從上次在花園裡見過之後,還一直沒機會好好說說話,今天剛好有空,就讓他們讓你來一起吃個飯,我們姐妹也好說說話。”
她笑着低下頭,“夫人這麼優待,臣妾惶恐。”
我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命宮人奉了水果茶點上
來,她拘謹的坐在那裡,四下打量着,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寢殿方向。
“皇上……還在休息嗎?”她小聲的問。
“皇上一直靜養着,不便見客,等好些了,本宮再安排你們參見。”我笑着道,將各色瓜果推到她面前,“你吃啊,不必客氣。”
“謝夫人。”她拿了一塊蘋果,小口小口的吃着,話也不多。
這樣的她,跟從前簡直判若兩人,從前的左相千金是何等的嬌縱,我不由在心裡感慨,深深望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頭道:“夫人在看什麼?是不是臣妾臉上的妝花了?”
“沒有,賢妃娘娘出落的越發標緻了。”我真心稱讚,臉上笑容也十分和謁,“你中午想吃什麼,說出來,本宮吩咐他們去準備。“
“夫人別這麼客氣,隨便就好。”她對我的熱情始終有點恐懼,戒備,或許,她只是懂得了一句話的真諦——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惠。
我笑着道:“只是怕委屈你。”
我與嫿賢妃剛剛說了一會話,陳仲便進來稟道:“韋大人下了朝,正在外面等着召見。”
“哦是嗎?”我沉吟着,轉身對嫿賢妃道:“真是不巧,皇上這幾天病了,宮裡的事變得多起來,不如你先去那邊等一會怎麼樣?”
“沒關係,夫人先處理國事要緊。”她說者無心,我卻笑了,有些無耐的道:“外人只說本宮把持着不讓外人面聖,其實本宮不過是爲了皇上身體着想,本宮也是一介婦道人家,又怎麼懂得什麼國事家事的。”
她知道說錯話,臉上刷得變得慘白,連忙附和道:“是是,誰說不是呢!”
“好了,你下去罷!”我笑着道,仍舊是那副和謁語調,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跟着宮人退到偏殿。
“快請丞相大人進來。”我吩咐道,擡手理了理雲鬢。
這一次再來,韋丞相顯得十分焦急,就連步伐都有些慌亂,也顧不上什麼禮數,撲面急問:“夫人,皇上醒了嗎?”
“丞相大人先坐,本宮已經派人去瞧去了,若醒了,丞相大人就可以過去了。”我說得輕巧,並伸手讓座,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怎麼肯座,站在那裡急得直跺腳。
“大事啊大事,夫人,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讓微臣面聖。”他衝我道,天熱,臉上還不斷流下汗來。
我輕笑,傾身倚到身後織金錦靠上,似笑非笑的道:“丞相大人言下之是本宮不讓你見皇上嘍?”
他微一怔,知道說錯話,一介男人,也不會解釋,只低下頭道:“不是,微臣只是着急。”
我輕輕嘆一聲,有些無耐的道:“丞相大人只知道國事重要,卻不知道皇上身子更重要,前幾天太后娘娘突然遭遇不測,讓皇上深受打擊,太后娘娘臨走,也不知道跟皇上說了什麼,皇上十分傷心,直到現在還緩不過來。
“丞相大人,您知道太后娘娘說了什麼嗎?”我突然傾身問道,他嚇得一怔,連忙否認道:“不,臣怎麼會知道呢?”
他臉上神色慌亂,深深低下頭去。
“
哦……”我點點頭,抽身坐好,臉上帶着幾分笑意,接着道:“皇上他們母子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只是這次,可能是真得有什麼誤會罷!”
“微臣不知道,不知道皇上現在醒了沒?”他亟口否認,並且轉了話題,不時向裡面翹望着。
我眸底劃過一絲淺笑,也不再追問,揚了揚手,“怎麼舞雲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你再去看看。”
“是……”陳仲回道,轉身跑進去。
“丞相大人,坐啊!”我熱情的招呼着,他無耐,只得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如坐鍼氈般,坐立難安,心緒不寧。
看着他這個樣子,我不由得笑了,眸中笑意越來越濃。
從他剛纔的態度來看,應該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可是,易子昭是太后娘娘私生子這件事何其重大,如果被人知道,這江山穩座就現在來說還只是有點難而已,可到那時,就真的會變成一場空夢。
不光成夢,這些夢裡的人也將會一舉覆滅。
所以他才逃避。
而易子昭病了,病在這時,恰恰說明了一個問題……他很失望,對韋后,對自己那個久未謀面的爹爹,還有他自己。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話,現在,恐怕就又是另一個場面。
也正因爲失望,太后娘娘目盲時,他纔可以那麼平靜,讓它風清雲淡的就過去。
很明顯的,他現在站在我這邊,這一點,相必丞相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憑他三朝元老的身份,又怎麼會聽憑一個小小的後宮妃子這麼擺弄呢!
陳仲去了一會,回來時十分慌張,一路叫着道:“夫人,不好了……”
“怎麼了?是不是皇上出了什麼事?”我緊張的站起來,韋丞相也跟着站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今早起來,吃了藥好好的,剛纔不知怎麼了,突然把藥都吐出來了,還咳了血。”陳仲簡短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我臉上神色越來越凝重,亟步向裡走去,“去看看。”
我突然有點恐懼,記憶像走馬燈,輪翻上演,那白的容顏,紅得羅帳,還有那人錦黃身影,榻前地上殷殷的鮮血……
這些畫面一幕幕浮現在我眼前,然後冉冉而褪。
韋丞相本能的要跟過來,我止步轉身,對他道:“丞相還是改日再來罷,今天皇上不便見客!那些“大事”就有勞丞相自己做主了。”
他怔怔的看着我,氣得連呼吸都顫抖了,好不容易纔平靜了下來,“夫人,皇上病了,請夫人讓微臣進去看一眼罷,好歹臣也是他的父親。”
他說得真誠,眼中隱隱含有淚水,我不忍看,別過臉道:“皇上既然過繼給夏侯家,從此,他就只有一個父親,那就是太宗皇帝,這麼大逆不道的話還請丞相大人以後不要再說,省得惹來殺身之禍,你先回去罷,皇上的病情,等一會本宮會吩咐宮人原原本本的告訴丞相大人。”
“夫人……”他還想說什麼,我揚了揚手道:“不必說了,送客。”
“夫人,夫人……”我不顧他的哀求,急步進了內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