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又冷又餓,玉娿都不想接胡月如手中的勺子。
玉娿還是不情不願接過來,舀了一勺熱奶茶,就着勺子,慢慢喝起來,待喝了幾勺熱奶茶,吃了幾口肉乾之後,身上暖和了一些,脾氣自然也就緩和了一些,眯着眼盯着胡月如看了許久,才道:“沒想到你倒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能守在他身邊。”
胡月如邊拿了幹馬糞往火堆裡填放,邊笑道:“這沒什麼,在我最艱難的時候,王爺也沒有扔下我不管。況且,你以爲誰都可以有資格留在王爺身邊?”
玉娿挑了挑眉,“他如今性子這般怪?”
胡月如聽得玉娿這般問,拿了眼細細打量了一番,方纔道:“賀蘭姑娘很瞭解我家王爺?”
她和鳳泫離開京都的時候,賀蘭雪已經被賜婚給通州太守的,其實她稱呼對方爲賀蘭姑娘也不太對,但當時都在京都做貴女的時候,兩人之間曾有過來往,彼此之間一直這般稱呼。
被胡月如這般一問,玉娿也知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便笑道:“阿月,你就不問問我爲何會出現在這極北的落河麼?”
胡月如道:“也許你路過也未知,今日天色已晚,若你現在離開往草原深處走,也許會遇到狼羣,我可以留你住一晚。我們來這邊之後,有路過的借宿之人,王爺都會很熱情款待的。”
玉娿道:“阿月,我不是路過,我是特意來找泰王的。”
胡月如聞言心頭一緊,“你找他何事?”
賀蘭雪什麼時候看上了鳳泫麼?前些日子,鳳泫和她還有側妃慕容苒苒被擄到北胡之後,慕容苒苒身爲北胡的公主,自然是回了北胡的皇宮之中,北胡皇帝要挾鳳泫,要鳳泫休了胡月如這個正妃,立慕容苒苒爲正妃,鳳泫不同意,北胡皇帝便將他們二人丟到了這極北之地落河邊,若是沒有馬匹,靠走路想離開這裡,不是被凍死在路上,便是被狼羣吃掉。
況且此時正是冬季,正是一年之中最爲寒冷的時刻,況且每日裡北胡看守他們的士兵每三個時辰便會來查一次崗,他們這才逃不了,其實胡月如也知道,鳳泫不逃是因爲她的緣故,鳳泫一個人逃的話很容易,但是要帶上她,則難上加難。
玉娿瞧了胡月如一眼,“告訴你也沒關係,我來時來是特意來找他算一筆舊賬的。”
“何時的帳?”
“許多年前。”
玉娿透過氈房的窗棱望了一眼外面的天,已經開始下起鵝毛大雪,暮色已降臨,卻不見鳳泫蹤影,便問道:“泰王什麼時候回來?”
胡月如聞言也擡頭望了一眼窗外,淡淡道:“快了。”
說罷,拿來一個瓦罐,將煮熱的奶茶倒進去,又在鍋裡放了些雪,擱在火上繼續燒了起來,待那雪水化了,便放了些野菜葉子和黑蘑進去煮着。
待蘑菇的香味自鍋中飄出來的時候,氈房的簾子被掀開,玉娿轉頭去看,卻見鳳泫邁了進來,氈帽上和蓑衣上積了厚厚的雪,手裡拎着兩條魚,那魚已清洗乾淨了,只待下鍋。
“來客人了?”
鳳泫見到屋子中多了一個人,頓了頓,可能是由於氈房中光線有些弱,他一時沒看清來的是誰,只是取了帽子,將手中的魚遞給胡月如,再脫下蓑衣,拿到氈房外將帽子和蓑衣上的雪撣掉。
“是。”
胡月如接過魚,直接將那已經清洗乾淨的魚放入鍋中,與野菜和黑蘑一起煮着,不時往爐火裡添一些馬糞。
玉娿在旁邊靜靜看着這一切,只覺得不可思議,不可一世的魔君離觴怎麼能夠變成爲了一頓魚還得親自動手去宰殺的人?
待鳳泫再次回到氈房,在爐火邊坐了,胡月如將那罐子熱奶茶遞過去,鳳泫接過,飲了兩口,這才擡了眸去看對面的玉娿,眯着眼望了片刻,笑道:“想起來了,是老五的賀蘭賢妃。”
玉娿微微點頭,“王爺好眼力。”鳳泫在京都其實沒見過賀蘭雪兩面,他竟也能一眼認出來,說明這人記人的本事倒是好的。
“長樂公主怎麼到這極寒之地來了?可有隨從人跟隨?”他既然已經認出對方是賀蘭雪,那麼賀蘭雪後來的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玉娿道:“我千里迢迢尋到這極寒之地,就是追尋王爺而來的。我有意投靠王爺,還望王爺能夠接納。”
玉娿話未說完,鳳泫卻早已笑得暢快,“長樂你這玩笑實在不好笑,但是本王爺確實也許久沒聽到比這個更好笑的笑話了。”
被他這般取笑,玉娿臉一紅,“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鳳泫臉湊近玉娿一些,拿眼仔細打量了一番,笑道:“長得其實也不算太差勁,只可惜本王對別人用過的東西不感興趣,否則,這極寒之地,夜裡確實有些難熬,本王倒是不在乎多一個暖牀的人。”
玉娿臉更紅,有些囧,“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雖是魔女,但面對自己喜歡的男人這般恣意的調笑,便有些不知所措。
“哦?那你是什麼意思?”鳳泫俊眉微挑,笑着拿手捉過玉娿的下巴,將玉娿拉向自己,“老五不要你,我們兄弟也不少,個個都混得比本王要風光,如今你也看到了,本王所擁有者不過一張破席,一個糟糠之妻,你此時來投靠,不等於來送死麼?長樂,別天真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阿殤!”玉娿終於是忍不住喊出了這個名字。
剛剛他入門時,她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他體內的某種變化,如今再兩相對視了這般久,她若還沒看到他體內早已覺醒的靈魂,她便不是認識了他那麼就的玉娿了。
只是她不明白,明明他早已覺醒,爲何卻刻意斂了所有氣息,甘心情願在這裡受苦。
鳳泫頓了頓,眸光瞬間變得深不可測,笑意冷凝在脣邊,就那般淡淡睇着玉娿,卻讓玉娿感到莫名的壓迫之感,這份王者的壓迫之感,她曾經太熟悉了,自己尋了多少年,終於還是將他尋到,不由得淚便下來了,順着兩頰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