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阿曛讓阿珂和阿玳留守蒹葭宮,帶了阿珍和阿珠兩個丫鬟一道,隨着聖駕一道去往西山行宮。
暮春的天氣,卻比往年要炎熱許多,往西山行宮的路程要整整四個時辰,阿曛在馬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到進入行宮之後,馬車又行了小半個時辰,纔到阿曛所住的瑤光殿。
阿珍領着宮女將阿曛的一應日常用品換洗衣裳搬入殿中。
阿曛則在阿珠的陪同下,直接找到瑤光殿的寢殿,爬上牀,窩被子里美美補上睡眠再說。
自香囊事件那日之後,她這身子也不知道怎麼了,每到午後,就開始一陣熱一陣冷的,後來張太醫給她診過脈,卻也找不出緣由來,阿曛這些天來,整夜的都睡不好,白日裡精神上自然就差了不少,這一整日裡又都在馬車裡顛簸,渾身似散了架一般。
睡到半個時辰,阿曛醒來時已是入夜時分,阿珍打來水伺候阿曛梳洗,邊將行宮的情況向阿曛稟報:“娘娘,行宮的總管太監王公公剛過來向娘娘稟報這次各位主子的行轅安排,見您在休息,就沒有打擾,據王公公說,皇上住在交泰殿,慕容貴妃住儀元殿,胡修媛住夕顏殿,陳美人住清心雅苑,甄才人住霽月軒,樂寧公主住在陶華閣。皇上設了夜宴,在玉芙園賞月,着所有娘娘都去。娘娘,今夜您得穿得華麗一些,別讓那慕容貴妃再次搶了風頭去。”
阿珍這是還惦記着之前的一次宮中夜宴上,慕容貴妃那一襲百鳥裙驚豔了全場,生生奪走了宮中所有女人的光彩。
阿曛道:“本宮這些日子身子實在不舒服,穿素雅一點就行了。”
阿曛選了一件素地天青色嵌銀絲雲紗袒襟曳地宮裝,挽了一條同色同質披帛,貴雅簡致,妝容則選了桃花粉爲主色,潤澤的般的嘴脣映上水晶鏡中照出的天生魅眼,純真混合着魅惑,一張顛倒衆生的臉雖然蒼白,但卻越發的讓人心生愛憐。
到玉芙園的時候,胡修媛、陳美人和甄才人都已經到了,正候着。胡修媛和陳美人這些日子常見,見到阿曛,兩人忙過來請安問好,又問阿曛一路上在馬車上是否受了顛簸,是否牽扯到之前額頭的傷口,表現得甚是關心阿曛。
甄才人自那日在蒹葭宮中哭鬧一番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阿曛,雖低頭向阿曛行禮,但神色上頗多的不自然。
阿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對三人道:“三位妹妹不妨一起坐下來等聖駕。”
“皇貴妃娘娘、諸位姐姐,你們都先到了呀!”
樂寧公主笑嘻嘻走進殿中,跟阿曛等人打過招呼,見人未到齊,便開口問道:“怎麼貴妃娘娘尚未到?”
見阿曛不打算回話,胡修媛向樂寧公主道:“公主,且與大家一起坐下來等等吧。”
樂寧公主顯然很不滿意慕容苒苒遲到,但鑑於阿曛沒有開口,自己此時發難,似乎有喧賓奪主之嫌,只得悻悻回到自己位上坐下。
但同爲和親公主,慕容苒苒入宮分封貴妃,深得盛寵,自己入宮也有三個多月了,卻不但尚未成大婚之禮,連起碼的位份也未明確,若不是她的親姑母太后娘娘想替她謀皇后一位,她豈會在鳳淵後宮中處於如今這不尷不尬的位置上?
不過於她來說,從太后姑母處得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就是對面的皇貴妃答應了一年之內不爭皇后一位,這意味着這一年中,她通過父王的施壓和姑母的努力,很快就會登上皇后之位,成爲這後宮之中最爲尊貴的主女人,就不用再看面前這位皇貴妃的臉色,在鳳泫這些妃嬪面前,自己也擡得起頭了。
是以,這次隨皇帝來西山行宮中小住,也是姑母有意讓自已與皇帝接觸的機會多一些,好讓皇帝早些定下後位的人選。卻沒想到皇帝對慕容苒苒如此器重。但再器重,慕容苒苒註定只能做一個寵妃,畢竟她的家國是鳳淵諸多附庸小國中最弱小的一支。而趙國的國力日漸雄厚,鳳泫爲考慮江山永固,也不許與趙國聯姻。
鳳泫和慕容苒苒沒有到,五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等侯着鳳泫。
雖說暮春,已快夏日了,天氣又反常的炎熱,但到了入夜時分,寒氣還是慢慢的浸了上來。阿曛本來身子就有些發寒,此時,坐在玉芙園聽雨軒敞開的殿裡,吹着從玉芙池上吹來的涼風,越發覺得寒涼滲骨。
“來了。”過了近刻鐘,方聽甄才人道。
衆人尋甄才人手指方向望去,才遠遠瞧見鳳泫牽了穿着一襲煙霞紫宮裝的女子,沿着玉芙池邊的石子路,緩緩而來。
待兩人行至殿中,阿曛才擡眼看清慕容苒苒,只見她她穿着煙霞紫的宮裝長裙,輕紗裙裾,飄飄若仙。頭上的一支新鮮蝴蝶蘭,簡潔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絕美的容樣。她走過來的時侯,淡淡的飄過一陣花香,似蘭非蘭,幽香綿綿。
這是她重生之來,首次見到慕容苒苒。
這個女子,前一世,鮮少在她面前出現,每每以生病或者其他的原因推脫後宮中女人們的一些聚會,但卻自己又在毓秀宮中搞了個什麼詩社,讓胡修媛、李美人、陳美人、甄才人這些出身書香門第的新入宮的妃嬪們常常去她的毓秀宮中聚會,很快她便以詩才聞名後宮,成爲一位鼎鼎有名的才女。但這還不是她最爲引人注目的,她最爲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舞跳得出神入化,上一次鳳泫在後宮中夜宴時,慕容苒苒穿着一身正看一色、側看一色、日中一色、影中一色的百雀裙,跳的一曲霓裳羽衣舞,技驚四座,竟引得百鳥朝鳳,讓見過這一曲羽衣霓裳曲的人頓時對慕容貴妃驚爲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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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那一曲霓虹羽衣舞,引得阿曛醋意頓生,與鳳泫爭吵不休,才控制不住自己順手拿起一方硯臺拍在了鳳泫的額頭上。
前一世,鳳泫冊封慕容苒苒爲後當日,阿曛當時在陳美人的宮中煮茶,當她聽到此消息之後,煮錯了楓露茶,被陳美人往她的左足上倒了整整一壺滾燙的沸水,她的左足從此開始跛了。
再次見到慕容苒苒,見到那張清麗俊美的容顏,溫順時似柔和的春風,清冷時又像是山澗的清泉,給人表面上的感覺,這個女人確實有着沁人心脾的一種味道,很似她發間的那一朵蝴蝶蘭,幽雅從容,淡定平和,但絕對的清麗脫俗。
鳳泫一直以來,喜歡的就是慕容苒苒這樣的女子麼?只可惜自己過了兩世,纔看懂這些。
“臣妾(樂寧)見過皇上。”阿曛和樂寧、胡修媛等人趕緊起身給鳳泫請安。
“愛妃平身,公主平身,你們也都平身吧。”鳳泫笑着牽了慕容苒苒的手走到正位上坐下,又拉了慕容苒苒坐在自己的右手邊。他左手邊的位置坐的是阿曛。
此時的阿曛並不想與鳳泫坐得太近,趁鳳泫不注意,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這一細小的動作卻沒有逃過鳳泫的眼,他側過頭來,笑着問道:“愛妃此番見到朕,可有覺得胃中不適?”
這廝是在提她前幾次見到他就吐的毛病。
他不提則已,這一提,阿曛還真的覺得胃中有酸水翻轉,不過比之前幾次的感受,還是要清淺得多了。於是向鳳泫回道:“多謝皇上關心,臣妾還好。”
慕容苒苒這才隔着鳳泫向阿曛微微頷首,“皇貴妃姐姐身子可大好了?聽聞皇貴妃姐姐病中,臣妾早應該過蒹葭宮中探望姐姐的,但因臣妾這段時間身子一直不適,吹不得風,皇上下旨禁了臣妾的足,不得出宮,還請皇貴妃姐姐原諒則個。”
阿曛經了兩世,看到這宮中最後贏得後位的竟是慕容苒苒時,阿曛才意識到此時此刻的慕容苒苒是在刻意避開蒹葭宮,避開阿曛的鋒芒。
這一世,阿曛不會再讓慕容苒苒的如意算盤打得如意了,慕容苒苒不是要刻意避鋒芒麼,她卻要讓慕容苒苒的真是面目一點一點暴露在諸位妃嬪的面前。
阿曛道:“多謝妹妹惦記。本宮不知妹妹竟是病了,太過於疏忽了,妹妹可問過太醫是什麼病症,竟讓皇上爲妹妹下旨禁足?”
阿曛這一問,將慕容苒苒深受鳳泫特殊關照的事給點破了,殿中的女子,哪一個不是九曲玲瓏心的?自然從阿曛的話中聽出了慕容苒苒在鳳泫心中的不同,心底各自都有了不同的心思,尤其是樂寧公主在一側便有些坐不住。只聽樂寧公主問道:“貴妃姐姐這是得的什麼病?聽聞見不得風的病,哎呀,不會是麻風吧?”
樂寧公主這是刻意而爲之,將慕容苒苒問得如鯁在喉,一時想不到如何答話。卻聽一側的甄才人道:“公主,前段日子倒春寒,甚是寒冷,女人小日子裡也是見不得風的,不一定是麻風病的,你看貴妃娘娘,臉色如此之好,怎麼看都不像是得過惡症之人。”
甄才人是個實誠人,一番實誠的解釋,將慕容苒苒越發的陷入了一個不堪的境地。
卻聽鳳泫輕咳了一聲,道:“苒苒自幼的小毛病,見不得風,你們一個一個的就不要閒着無聊猜來猜去了。吩咐下去,開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