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漓正與朝臣在乾寧殿御書房裡議事,見書房門口近身伺候的小太監安梓畏畏縮縮的,想進來又怕被訓斥的樣子,便停了議事,開口問道:“可有事?”
安梓忙進了門,走近鳳漓身邊,悄聲將阿曛領了木槿跑到靈堂哭靈的事稟了。
聽完安梓的稟報,鳳漓眉頭緊了緊,低喝了一聲“胡鬧!”不過轉眼,對安梓道:“你親自去一趟靈堂,給諸位哭靈的人送些湯水點心過去,正妃那裡送點血燕過去。找到清河王妃,傳朕的旨意,讓她好生照顧正妃,要清河王妃這幾日多陪陪正妃。”
“是!”安梓領了命,忙躬身退了下去。
書房中立着的幾位大臣見新皇臉色有些凝重,跟以往冷得出奇的神色完全不同,不由得都暗暗在心底裡想,可見這位並非一貫冷清,說不定私底下也是個重情之人,只是不知這位心裡的人是誰,可別不小心觸碰了這位的逆鱗,怕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正神遊間,卻聽鳳漓將手中的奏章擱下,道:“定熙兩字不錯,年號就用這兩個字。”
至此,鳳漓的年號算是定了下來,定熙帝,這四分五裂的天下,總有一天會在他的手裡大統歸一。
在議立後一事時,爭議頗大。在文官這一塊,簡正妃和賀蘭側妃的支持率各佔一半。在武官這頭,賀蘭側妃的呼聲比簡曛的呼聲還要高出很多。木家保持中立,各不相幫的態度。
兩撥人爭得面紅耳赤,在御書房裡吵了整整兩個時辰,也沒有個結論。
鳳漓將手中奏章往書案上重重一拍:“這事擱下不議了。散了。”
話音剛落,已黑着臉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衆大臣被他那一拍嚇得呆若木雞。
靈堂裡,清河王妃簡婌聽完安公公傳達的聖旨後,忙從人堆裡扒拉出來,走到靈柩前哭得悲悲切切的阿曛身邊,一把扶了阿曛的腰間,大聲說道:“娘娘節哀順變,先皇駕鶴西天,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儘可能少費些精神爲好,況且皇上剛剛繼位,許多事情還要娘娘親自打理,娘娘保重自己身子最爲重要啊!”
邊說,邊朝阿曛擠了擠眼。
阿曛一開始還不知簡婌突然殺出來作甚,聽簡婌刻意這般大聲說話,心中便已有所會意,此時見簡婌朝自己狠狠擠了幾下眼睛,心中更是清楚這簡婌就是來給自己臺階下的,難不成她拖着個病怏怏的身子,真的跟賀蘭雪一直乾耗下去?
正要想轍,卻聽簡婌大聲嚷道:“娘娘!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可千萬要撐着,別暈了過去啊!”
阿曛沒想到自己三姐姐這般會演戲,平日裡看起來可也算得上是個實誠的人哪。
聽簡婌這般一嚷嚷開,阿曛悲悲慼慼的哭了一個長音,生生將自己哭“暈”了過去,合了眼,倒在簡婌的懷裡。
簡婌忙喊周圍的侍從:“快來人啊,娘娘哭得暈過去了,快送娘娘回去休息!”
木槿嚇傻了,見阿曛“暈”倒在簡婌懷中,早已撲了過去,生怕阿曛真的去了,拉着阿曛的手,大聲哭道:“姐姐啊!姐姐!別丟下小槿啊!姐姐——”
一番折騰,阿曛在簡婌和木槿的陪同下,衆目睽睽之中,坐了擡輿,離開了靈堂。
到偏殿休息了一陣,待太醫過來瞧了,用了銀針,方緩緩“醒”轉過來。
見太醫拎了藥箱子離開,偏殿裡只有她、簡婌、木槿和陪着她來的梅見月櫻幾個,這才朝簡婌笑道:“沒想到姐姐也演得一出好戲啊,妹妹剛纔差點沒反應過來。”
簡婌道:“你不是還是反應過來了麼?”
“嘿嘿。”阿曛被簡婌這麼一說,頓覺有些尷尬。
簡婌瞧了瞧阿曛的臉,道:“你新婚之後,就沒見過你,也沒多久時間,怎的弄成了這樣子,臉色差成了這般,人也瘦得厲害。”
“是不是醜了許多?”阿曛被簡婌這般一說,當真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是瘦了不少,這成親以來,她平安過麼?不折騰瘦纔怪。
“倒不是醜了,就是你這樣子看起來怪讓人心痛的。不過,”簡婌湊了過來,臉帶笑意,悄聲道:“皇上待你可真好啊,怕你哭得傷了身子,特意的讓他身邊的安公公來下了道旨意給我,要我這幾日好好陪着你。”
阿曛這才反應過來,簡婌遲不來早不來,鳳漓賜了湯水點心給哭靈的人用了之後,她才殺了出來,還當簡婌真心痛愛她這個妹妹呢,原來是領了差事來完成任務的,不由得丟了一個白眼過去,“要是皇上不給你下旨,你是不是打算真的看我哭暈在靈堂裡呢?”
簡婌道:“嘖嘖,打到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小。這來哭靈的,有幾個真心實意哭的,大家不都是做做樣子,我看你哭是哭,也沒多傷神啊。”
“我是真的哭了一場啊,你不信?”阿曛眨了眨眼睛,望着簡婌。她剛開始哭的時候,的的確確跟大家一樣,做做樣子而已,雷聲大雨點小,倒是木槿被她掐得真真切切的哭了許久。
後來自己假哭倒是變成了真哭。
不過不是哭天啓帝,而是哭鳳漓,她突然悲從中來,覺得鳳漓這個人,其實活着也不易。
出生就死了親孃,父皇將剋死親孃的罪硬生生摜在他的頭上,將他自幼就丟出皇宮撫養,一個人在釋山長大,雖寄養在魏皇貴妃名下,可魏皇貴妃無非是拿了他來跟先皇邀功論賞,更多的利用他的身份而已。還真如他自己所言,這世上,他還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也不知這孩子如何長大。
不似她,簡府一大家子人,鬧哄哄。雖沒孃親,但老太太待她卻是極爲寵愛。後來到潞州,外祖母又對她極盡寵愛。相對鳳漓而言,自己還真是蜜罐子里長大的。
想到這些,還真是痛痛快快替鳳漓哭了一場。
阿曛說她是真哭了,簡婌就當阿曛在講笑話,端了茶盞過來,遞給阿曛,“喝點熱茶,我送你回潛邸。”楚王府如今不再稱爲楚王府,新皇潛龍時所住的地方,稱爲潛邸。
“姐姐你是想趁送我回府,好藉機開溜吧?”阿曛道。
簡婌一笑,“這你也猜得到?說明腦瓜子還是不笨的。姐姐我不借機開溜能如何?我家裡還兩個奶娃娃要人管呢,你的皇上一直留了我家那位在宮裡議事,我清河王府沒人管哩。”
“那走吧。可別餓壞了兩個小侄兒。”阿曛起身,由着梅見和月櫻攙扶了,到門外坐了擡輿,往宮門外走去。
簡婌和木槿帶了隨從在後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