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見那條迎面攔住去路的排教的船,我心裡就發虛。估計是之前被人追殺的次數多了,我總覺得沿途有點意外就是衝着我來的。而且此刻船正行駛着,四面都是水,想逃跑都難,我只能強裝鎮定,見機行事。
“排教行船!靠岸!!!”
正在行駛的客船聽見排教船上的人喊話,船家就慌了。大河灘上的這些勢力,本就是此消彼長,旁門勢強的時候,排教就會適當的退避,而這段日子,旁門比較老實,排教就興風作浪,平時在河裡行船走水的人,最害怕就是遇見排教或者三十六旁門那些水道家族,這些人不僅霸道,還很不講理,難纏的很。
客船的船家不敢違背排教的意思,而且本來船隻就是要在渡口停留的,所以船頭一晃,緊貼着排教的那條船,靠向了渡口。
客船這麼來回一晃,一船人都坐不穩了,噗通噗通的摔倒好幾個,但是礙於排教的壓力,也沒人敢說廢話,小聲的嘀咕了幾句,各自坐回原位。
“你的包袱掉了。”身旁那個中年道士排了排我,伸手朝下一指。
我低頭一看,估計是心有點慌,放在一旁的包袱掉落下來也沒有察覺。我趕緊把包袱撿起來,跟對方道了謝。
客船在渡口停下了,排教的船也隨即靠岸,呼啦啦的下來了二三十個人。這二三十個人堵住了客船上岸的跳板,不約而同的朝我這邊望了過來。
我的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似的,忍不住就開始暗中的左右張望,尋找跳船的機會。
“知道你上了這條船,咱們就在這兒候着,果然,真把你給等來了。”一個排教爲首的漢子衝着這邊嘿嘿一笑,閃身讓出一條路:“請吧。”
我只覺得再也不能等了,抓着我的包袱,雙腳一用力,就想直接從座位上翻身下水。我的水性不錯,排教肯定也有精通水性的水鬼,然而下水之後,還可能有一點活路,若是在陸地上,對方那麼多人,我是萬難應付的。
誰知道,還不等我站起身,我身旁那個中年道士倒率先站了起來,他的神情自若,面龐波瀾不驚,輕輕的抖抖衣袖,從容的沿着跳板上了河岸。
“勞你們這麼多人候着,真是對不住了。”中年道士下了船,微微的衝着對方的主事者點了點頭:“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說完,我還要趕路。”
看着眼前這一幕,我心裡又是鬆弛又是緊張,一陣說不出的慶幸,又一陣說不出的後怕。這些排教的人並不是衝着我來的,而是爲了這個中年道士而來,幸虧我手腳慢了點兒,若是中年道士還沒起身,我自己先跳下船,必然會引起排教的注意。
“好說,好說。”排教爲首的漢子又笑了笑,扭頭衝着客船的船家喝道:“你們的船,先不要開!”
“是是是……”船家忙不迭的答應,點頭哈腰的回道:“沒有各位爺的話,這船保證不開……”
“以你現在的身份,本該叫你一聲古秋道長的,只不過,你原來也是咱們排教的人,既然到了俗世裡,你又長着我幾歲,就稱呼你聲老兄吧。”排教爲首的漢子言語中頗爲客氣,說道:“古秋兄,你是個明白人,咱們這次爲什麼專程等着你,你心裡應該有數,來之前,大排頭親自吩咐了,看着以前的交情,萬萬不能跟古秋兄鬧生分,只要你把東西拿來,交給大排頭看看,過去的什麼事兒,都一笑泯恩仇吧。”
“我現在不是排教的人了,過去和排教有關的事,已然一筆勾銷。”這個叫做古秋的中年道士似乎榮辱不驚,語氣淡淡的,淡然又帶着客氣,說道:“大排頭統領排教,但是各門有各門的規矩,我不是排教的人,大排頭指派不到我頭上。”
“古秋兄,話不能這麼說,那東西,是你還在排教當大造的時候從七門的手裡奪走的,當時你在排教,東西自然應該屬於排教。”排教的主事者說道:“你脫離排教,又投到三生觀,這是叛門大罪,大排頭不計較這些,如今只讓你把東西拿出來,這完全合情合理啊。”
聽着倆人的對話,我猜出了一點頭緒,這個古秋大概原本是排教的人,後來又離開排教,入了三生觀。三生觀是個道觀,是三十六旁門的一支,我有所耳聞。不過,三生觀基本不參與旁門的事物,平時只是給旁門提供一些靈驗的傷藥,可以說是與世無爭。
尤爲要緊的是,排教那漢子說的很清楚,古秋的東西,是從七門手裡奪走的。我聽了這些,就無法置身事外,起碼要把事情弄明白。
“那東西,已經燒燬了,我早已拋卻。”古秋輕輕的搖搖頭:“東西不再了。”
“不再了?古秋兄,你開什麼玩笑?”排教的大喊先是楞了楞,又扯開嗓子看着周圍的人,哈哈大笑:“那樣的東西,你會把它拋卻?古秋兄,別以爲我不知道,從你奪到那東西之後,就片刻也不離身,哪怕吃飯睡覺,也得帶在身上。”
“我說了,東西不在,你又不信,我着實沒有辦法。”古秋擡了擡手,說道:“我還要趕路,沒有別的事情,先告辭了。”
“等等!”排教的大漢攔住古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古秋兄,這樣吧,好歹你也曾經是排教的人,咱們不跟你動粗,大家各自都保留些臉面,但是大排頭交代的事情,兄弟我做不了主。你既然說東西不再你身上,那就叫咱們搜一搜,在場這麼多人,都能給兄弟做個見證,等回去見到大排頭,也好跟他交差,你說是不是?”
“這樣未免太欺負人了吧,你們這是想跟我,想跟三生觀過不去?”
“哪裡哪裡。”排教的漢子一聽古秋擡出了三生觀,立即否認,因爲三生觀怎麼說都是旁門的支派,排教現在正跟江南十八水道龍爭虎鬥,要是再惹了旁門,他們肯定收不了場,所以排教的漢子拿着一副商量的樣子,說道:“古秋兄在排教呆過,知道排教的規矩,我辦事不利,回去肯定受罰,古秋兄就賣個面子,叫我們搜搜吧。”
我在船上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聽着他們的一言一語,心裡突然就毫無來由的冒出了一個預感。
我預感,排教漢子所說的東西,一定就在古秋身上,那東西不是泛泛之物,古秋也只有帶在身上才安心。
我雖然沒說話,但心裡巴不得排教跟旁門的古秋鬥上一場,打個兩敗俱傷,再讓我弄清楚,他們所說的東西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