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棺材唰的被收進了九黎圖,這是禹王下葬時的聖棺,連九黎圖也承受不住那種沉重,獸皮圖猛然一沉,開始左右的搖晃,幾個苗人趕緊把圖收了回去,但卻掌控不住,片刻間,石頭棺材轟的從圖裡衝了出來,在周圍的人羣中一陣猛撞,繞了一圈,重新落回水面。
石頭棺材落水,爺爺重新翻身上來,這時候,我也恰好從對岸劃到水灣。對方的攻勢完全展開了,一羣高手迎向仲連城,從遠處的河面上飛快的駛來好幾條小船,小船的船頭蒙着一層鐵皮,船身結實,我一下從船上跳到石頭棺材裡,跟爺爺並肩站立。站穩不久,對方的鐵皮小船接二連三的靠近,轟然撞到石頭棺材上面,棺材被圍住了。這次對方有備而來,扎手的硬角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小船上站着二十來人,不等船停穩,已經七手八腳的朝這邊跳。
“孩子,你不該來。”爺爺擡手把我護到身後,老邁的身軀猛然一抖,堅硬如鐵的蓮花木棒橫掃出去,把逼近的幾個人打退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河面上一前一後涌過來兩條碩大的排船,一看見大船靠近,石頭棺材周圍的小船都紛紛飛快的閃到一邊,一條大船調轉船頭,橫江而立,大船的船頭上裝着鐵刺,那麼大一條船猛然撞過來,我和爺爺再也呆不住了,立即翻身跳下水,還沒有游出去幾步,石頭棺材一下被大船撞到了岸邊。
落水的同時,我的餘光一瞥,仲連城那麼厲害,同樣被纏的不可開交,我和爺爺下水的同時,水面下頭慢慢被什麼東西托起來幾隻已經開了口的鐵籠子,兩三個孟家人從深水中浮出來,把籠子朝這邊一推。鐵籠子完全露出了水面,我看到幾隻荷花婆趴在籠子裡,死魚一般的眼睛全是冰冷的兇光。
“孩子!你朝那邊走!”爺爺不知道該怎麼讓我脫困,用力推了推我,讓我暫時靠近仲連城。
咔.....
幾隻籠子一起打開了,荷花婆翻身入水,貼着水面急速遊動過來。爺爺一把抓起一隻荷花婆披散下來的頭髮,另隻手頂住荷花婆的後腰,猛然用力,一下把對方的腰骨頂斷,反手扔了出去。腰骨折斷的同時,荷花婆的肚子嘭的就爆開了,裡面的鬼嬰一聲厲嘯,騰空躥了過來,但還沒等落水,被爺爺一巴掌拍了出去。
這幾隻荷花婆還沒有完全清理掉,從河面的大船上,骨碌碌滾下幾個巨大的刺球,圓球外面全是鋒利的刀子,密密麻麻,打着轉朝我們這邊滑動過來。不等我轉個身,水面上的爺爺明顯像是被什麼拖住了,身子一滯,朝水面下墜去。我什麼都沒想,一頭扎進水裡,看到爺爺的腿被兩個龍鰓在水下拖住了,一口氣游去,跟他們在水下鬥起來。
困境重重,我和爺爺把水下的兩個龍鰓收拾掉,大船上滾下來的幾個球已經逼到了眼前,完全沒有路走了,兩個人迫不得已的游到水岸邊的小路口跳上去,爺爺推了我一把,我閃身躲到仲連城身邊,圓球骨碌碌的滾上岸邊一半,險些把我扎個透心涼。
剛剛一上岸,兩條大船還有幾條鐵皮小船立即圍住路口,他們就是想把我們逼上河岸,一旦上了岸,那麼多高手圍過來,插翅難飛。
“陳老六的孫子也來了?好!”那個重瞳的聖域人一聲大笑,一口氣衝到路邊,但是被仲連城反手打了出去,重瞳狼狽的後退了幾步,那個斷了兩根手指的老乞丐又帶着幾個人殺來,仲連城暫時還能撐住,但這樣的車輪戰連番困住我們,支撐不了太久。
“現在,只能硬着頭皮殺了。”仲連城頭也不回,淡淡道:“殺不殺的出去,看運氣。”
四周都是強敵,九黎圖也在蠢蠢欲動,我感覺不妙,如果能衝出去,仲連城和爺爺早就一路殺着逃遁了。眼下被逼的完全沒有辦法,只能硬衝。
這樣的爭鬥,沒走出去一步都要用鮮血鋪路,仲連城和爺爺在前面殺的萬分艱難,幾分鐘過去,只走出去五六米遠。
“孩子!你瞅機會,從邊上順水路走!”爺爺眼見着衝出去沒有太大希望,不由分說就把我攔到後頭,他本來就抵擋的很難,這時候又像是在艱難的思索什麼,從貼身處摸出一個布袋子,塞給我道:“這個東西,本不打算給你,我這把骨頭,是要扔在大河裡了,再也不能活着上岸,你收起來,或許沒有什麼用,但是留下,做個念想吧。”
情況太緊急,我抓着那個布袋子隨手塞到懷裡,心裡卻沒有一絲要走的打算。
一聲螺號從岸邊傳了過來,圍堵在四周的人羣一陣騷動,又有人來了,且聲音很熟悉,還沒有走到跟前,一聲冷笑就像刀子一樣刺着我的耳膜。
“三人一臺戲,今天誰都走不了。”紅娘子從人羣外走了進來,看看正在浴血拼殺的我們三個人,道:“要飯的,你們鬥不過仲連城,就閃一閃,不要耽誤事!”
這話是對老乞丐說的,老乞丐心裡不服,想要還嘴,但就這麼一分神,立即被仲連城一拳砸中胸口,這種高手可能有命圖護身,然而這一下依然挨的不輕,老乞丐忍了幾忍沒能忍住,順着嘴角淌下來一道血跡。
“等到這兒的事了結了!老子下一個就去滅了排教!”老乞丐憤憤不平,擦掉嘴角的血,已經把我們逼到這個地步,他受了傷也不想放棄。
“你有那個本事嗎!憑你這樣的人,也想滅了排教,那排教早就滅了無數次了!”紅娘子好像沒把老乞丐放在眼裡,冷哼一聲:“都閃開!看我們排教收拾他們!”
隨着紅娘子一聲吆喝,後面躥出來七八個精壯漢子,肩膀上擡着一具漆金的棺木。棺材很沉重,外面的漆金都快要掉光了,年頭很久,但棺材質地非常好,很可能是罕見的金絲楠做出的壽木。
這具棺材被擡出來的時候,我距離還遠,卻已經感覺到如山的壓力無形無質的籠罩過來。這口棺材是什麼東西?排教在河灘聲名遠播,但是從來沒有聽人說起他們會擡着棺材出來對戰的。
“你這個婆娘倒有意思,擡着棺材,準備等會兒自己死了葬進去麼?”老乞丐一邊被仲連城連連壓制,一邊還沒忘了挖苦紅娘子。
“請教祖法身!”紅娘子不理會老乞丐的挖苦,站在岸上,目光朝這邊一掃。
我清楚的看到,當她的目光掃到爺爺身上的時候,爺爺的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彷彿有說不出的情緒,目光裡全是難以形容的苦澀。這一刻,我突然覺得,爺爺和紅娘子之間,有什麼秘密?
紅娘子當時跟老鬼一場劇鬥,雖然重傷老鬼,但也被老鬼打的垂死,人擡走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是靠續命活了下來。她一個排教的人,怎麼可能會有續命圖?我一直想不通這個道理,然而此刻看看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我懷疑起來,難道紅娘子的續命圖,是爺爺給的?
我的腦子頓時亂糟糟的,爺爺當年殺平排教,最後卻給對方留了一線生機,這一切聯想起來,爺爺身上的秘密,又讓我開始悵然。
“你們,都死吧!”紅娘子驟然收回目光,一揮手。身後的漢子一起用力,拿掉了那具老棺材的棺蓋。
排教顯然也是有備而來的,棺材蓋子被打開的同時,一羣拿着響器的人在後面嗚哩哇啦亂吹,那種調子很怪異,聽的人牙根子發癢。但是一陣讓人驚悚又畏懼的氣息,慢慢從棺材裡漂浮出來。
唰.....
棺材裡猛然躍出一道直挺挺的影子,一下停到紅娘子身前,紅娘子埋頭跪了下去,身後那些排教的人也一個個接連跪倒。
我的目光頓了頓,想起譚家婆子之前說過的話,排教還有一張底牌,這口棺材,難道就是他們的底牌?
但是轉眼間,我看到從棺材裡躍出來的影子,好像只是一具用稻草混着泥巴塑出來的泥胎,泥胎外面塗着金漆,已經脫落了大半,面目全非,泥胎外面穿着一身爛糟糟的道袍。
就是這樣一具泥胎,出現的時候,讓周圍那些聖域的高手都忍不住身子顫抖,恐怖又強大的氣息瀰漫開來。仲連城眯了眯眼睛,神色更加凝重。
“這具泥胎沒有什麼,可怕的是那身道袍。”仲連城不知道是自語,還是對我們說。
那件爛糟糟的道袍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但是讓仲連城都流露出一絲畏懼。我聯想紅娘子剛纔說的話,排教的教祖是陳四龍,那具泥胎,肯定不是陳四龍真身,然而那道袍,很有可能是他當年隨身的法衣。
念頭還沒有轉完,泥胎已經在一串亂響的法器聲中凌空一躍,泰山壓頂般的殺了過來,仲連城擡手擋了一下,頓時,我看到他的眉頭一皺,胳膊的骨節一聲聲被震的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