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都給我笑出來了,捂着嘴回頭看時,雲真道人跟在玄虛道人和王瘸子身後走進了後院兒。
“珍兒,你也吃個鹹鴨蛋吧。”
王珍紅着臉搖頭,抿嘴看着二狗子,嬌聲道:“連你也嘲笑我呢。哼,那個老太婆的東西,我纔不吃呢。”
二狗子被說紅了臉,主動從碗中拿出一個鹹鴨蛋,遞到王珍手裡,“吃吧,吃吧,我叫她奶奶,你以後也得跟着叫呢。”
“嘻嘻。”
王珍美滋滋的笑了笑,接過鹹鴨蛋,順手就在二狗子腦門兒上敲了一下,剝開蛋殼,三兩口吃了。
這吃相,引得我跟二狗子都睜大了眼睛。
王珍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張大嘴,誇張的咀嚼着嘴裡的蛋黃,粗聲道:“怎麼,嫌棄啊。”
“呵呵。”
“啊!”
二狗子乾笑兩聲,突然大聲驚叫,低頭看,原來王珍把手放在二狗子的屁股上擰了一下。
我去。
都到這地步了,看來兩個人這是準備要攜手一生了呢。
“好珍兒,我們快走吧。”
爲了給自己解圍,二狗子趕緊伸手拉着王珍,轉身便朝後院兒走。我跟在後面,走了一段路,二狗子突然停下,轉身問我:“柱子,你剛纔怎麼突然就愣住了?”
“我……”
王珍臉上一紅,拉了拉二狗子,說道:“你別問他,指不定在想什麼呢?”
刷的一下,我紅着臉低下了頭,同時心裡一股寒意冒了出來。
從肖家村兒來的那個壯漢,他到底是誰,爲什麼要殺那幾個尋親的人?
或者,他並不是人,是妖怪,殺了這些人好填飽肚子。
可是,那發了瘋,光着身子在河邊亂跑的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想着,不知不覺已經走進了後院兒。
擡頭看,雲真道人、玄虛道人、謝霄、王瘸子,他們四人正圍站在不遠處的石井旁,嘴裡說着些什麼。
雲真道人說:“師父,昨天下午把這紅色的木頭扔進井裡之後,晚上那老女人就沒再出現。”
玄虛道人點點頭,說道:“嗯,很好,守得住三日,水就會退。”
王瘸子取了腰間的酒葫蘆,仰頭往嘴裡倒酒,吃了一口,醉笑道:“不讓陰兵和那老女人出來,不一定是好事嘍。”
心念一動,我快步走過去,動了動嘴皮子,欲言又止,腦子裡胡亂想着事情。
他們會聽我的嗎?
把老女人放出來,真的是好事嗎?
如果她兒子的魂魄與我分離,她還會善待我嗎?
別傻了,你不是她的兒子!
心突地一涼,伸向玄虛道人後背的手又縮了回來,算了吧,她殺我一個人便罷,她要是殺了雲真道人,殺了這院子裡的所有人,乃至殺了全村子的人,又該怎麼辦?
王珍和二狗子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在想什麼,都低着頭不說話。
玄虛道人這時回過頭來,皺眉看向我說道:“小兄弟,你有什麼事情嗎?”
“嘿嘿。”
王瘸子手裡拿着酒葫蘆,仰頭笑道:“他的心思,我倒是知曉
,不說也罷。”
玄虛道人看了王瘸子一眼,深吸一口氣,搖了搖拂塵,指向院子一角,說道:“那好吧,不說就不說。那裡有塊大石,大家一動手,把這塊石頭擡過來,將這石井封住。”
二狗子有傷,他不能擡石頭。玄虛道人年紀也大,使不出力來呢。
最終,我、謝霄、王瘸子、雲真道人,我們四個走到大石旁,齊聲數了三下,將大石擡了起來。
“兒啊,讓娘看看。”
擡着大石走了幾步,老女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心裡一軟,手上一鬆,石頭掉在了地上。
二狗子看了我一眼,說道:“還是我來吧。”
他說話的時候,咳嗽了兩聲,我心裡不忍也就沒讓他擡,最終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和另外三人一起將大石頭擡到了井口蓋住。
“嘿嘿。”
放下石頭,王瘸子拍了拍手,笑着看向我,說道:“小兄弟,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我發愣看着石井,點頭道:“您說。”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啊。”
猛地一怔,隨即睜大了眼睛,說道:“謝謝王叔。”
王瘸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說道:“看穿就好,沒了那一魂一魄,你也不過是個平凡的人吶。”
他把話說完,跟着玄虛道人一道出了後院兒,雲真道人走在後面,看了我一眼,也是搖頭嘆息,跟着走了出去。
心裡一冷,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孤獨,緩緩低下了頭。
二狗子這時走了過來,拍着我的肩膀說道:“柱子,你怎麼了?”
擡頭看着他,心冷顫聲說道:“二狗,我是被我爹抱養回來的孩子。”
不知爲何,二狗子眼中竟有淚光閃過,臉上掛着笑說道:“那又怎樣,我爹孃一年就回來一次,每次不超過三天。”
“十幾年了,親生的,抱養的,有什麼差別?你也別往心裡去,咱兩都一樣。”
“柱子!”
“二狗!”
王珍聽了,眼眶泛紅,站在一旁偷偷抹淚。
時間一晃,來到了晚上。
衆人站在靈堂裡,雲真的人看了看院子裡的石棺,走到玄虛道人面前,皺眉說道:“師父,那王慶和王建兩人的鬼魂還在棺材裡呢。”
玄虛道人擺了擺手,說道:“無妨,我讓你買的雞,買回來了嗎?”
“嗯,掛着呢,放地上跑了兩隻。”
“那就好,馬上搬張桌子到院子裡去,放在石棺前面,擺上一碗倒頭飯。”
我和謝霄擡了桌子,放在石棺前面。雲真道人將一碗半生半熟的倒頭飯,扣在了桌上。
這時,玄虛道人拿了香蠟過來,衆人退到一邊。插上香,點了蠟,玄虛道人往後退了幾步,彎腰拱手朝那石棺拜了兩拜。
只聽他說道:“仙尊有靈,弟子乃威龍山無量道觀第三十八代傳人,今日焚香點蠟,恭請仙尊開眼,放了王慶、王建兩兄弟,讓他們下地府投胎去吧。”
說畢,玄虛道人又拜了兩拜。
忽的,院子裡起了風,玄虛道人蒼蒼的白髮隨風而飄,再看桌上香蠟,火焰飄蕩
着,火竟然越來越旺。
“嗚嗚。”
“仙尊,您放過我們吧。”
“仙尊,您開開眼,放過我們吧。”
衆人看着石棺,王慶和王建兩人的鬼魂在石棺上空來回飄蕩着。
突地,王建大聲喊道:“哥,我能飄出來了。”
“真的?”
王建和王慶一前一後飄出了棺材,兩人也不道謝,觸地就直接消失沒影,下到陰曹地府去了。
“謝仙尊。”
玄虛道人拱手彎腰,畢恭畢敬行了一禮,回身看向雲真道人,說道:“徒兒,快去把雞取出來,帶一把菜刀。”
“是。”
雲真道人應了聲,快步進了屋,拿雞去了。
二狗子碰了碰我的肩膀,看向院門口,朝我遞了個眼色,說道:“那院門中央怎會垂下一根紅繩?”
順着二狗子的視線望去之間在院門中央果然往下垂着一根紅繩,紅繩底端還纏了一個圈,看上去很是恐怕,像是有人在院門口上吊自殺一樣。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皺眉說道:“下午睡了一會兒,這紅繩什麼時候系在院門上,我也不清楚呢。”
“撲騰,撲騰。”
正說着話,雲真道人左手提着大紅冠子的公雞,右手拿着菜刀,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師父。”
“嗯。”
玄虛道人點點頭,看向王珍說道:“王姑娘,你是純陰之女,能否抱着這隻大公雞,繞着石棺走上三圈?”
忍不住開口問道:“純陰之女,什麼是純陰之女?”
“純陰之女,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刻出生的女子。”
瞪大了眼睛,我和二狗子互望一眼,心裡暗道:不會這麼巧吧?
“這?”
王珍扭頭看向了王瘸子,這王瘸子是好人,在王家村的口碑不錯,他點點頭,說道:“去吧,去吧。”
王珍皺了皺眉頭,往前走了幾步,心裡害怕回頭看向二狗子。二狗子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隨後雲真道人便將雞遞給了過來。
說也奇怪,前一刻,那大紅冠子的公雞在雲真道人手上的時候,還不停撲騰着呢,這一刻到了王珍手裡,居然動也不動了。
四周很靜,院子裡起了風,能聽見樹葉“莎莎”的響聲。
一圈!
兩圈!
三圈!
王珍抱着大公雞,圍着石棺轉了三圈在原地停下,雲真道人走上前,攤手說道:“把雞給我。”
剛接過雞,那雞突然撲騰着翅膀,又掙扎了起來。雲真道人也不管它,只管提着走到院門口,把雞倒掛在紅繩上,繫了個死結。
他一把捉住雞的腦袋,用菜刀在雞脖子上割開一個口子,頓時就有血流了出來。
紅繩本就掛的高,雲真道人是仰頭把雞系在紅繩上。
這會兒雞掙扎着撲騰,血水流的更快,有血珠飛濺在了雲真道人臉上。
“啊!”
王珍嚇得大聲尖叫,二狗子趕緊一把將她抱到懷裡。
就在這時,院牆外面突地有人在唱戲。
“咦呀,不見那高頭大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