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盛垂於身側手握拳片刻後又放開,纔開口道:“皇上可想過當時皇后的感受?皇上從一開始就站在了那位沈小姐的立場上看待整件事情,若一切當真是沈小姐刻意爲之,皇后該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不瞭解沈清。”僞君子不贊同地搖搖頭。他確實也曾想過這一切如此巧合,是否真的有人從中構陷。可轉念便想起沈清多年來伴讀自己身邊的情分,十多年對面的性情,難道都是假的?
“微臣不瞭解,那麼皇上就瞭解嗎?人心何其複雜……”簡盛正沉聲說着,卻被僞君子打斷。
僞君子挑眉:“簡相也知人心複雜,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爲何如此篤信皇后是無辜的?”一個男人在自己的面前自稱瞭解自己的妻子,甚至更加篤信自己妻子的品行,這讓僞君子感到又挫敗又羞惱。
“哎……或許是旁觀者清吧。”簡盛也察覺到自己針鋒相對的反問似乎泄露了自己的情緒,轉而低嘆一聲,緩和了語氣,“微臣只知,即使那沈小姐真要入後宮,皇后也仍然是皇后,她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如此拐彎抹角地找沈小姐的麻煩。相反,若她真有心爲難,理應等沈小姐真入了後宮,到時儀仗自己的位分在其之上,再行刁難,豈非更好?”
他的這一假設,僞君子又何嘗沒有想過?可一面是陪伴十多年的青梅竹馬,一面是朝夕相對,本該心意相通的愛妻,他如何能夠輕下決斷?他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另有小人從中作祟!
“此事……朕會派人查清真相,在那之前只能委屈想容一段時間了……”僞君子頭疼地扶額,“你一會兒去她那裡一趟吧。順帶再去關照一下她的飲食起居,宮裡那些人勢利得很。”
簡盛聞言,心中稍寬:“皇上爲何不親自關照?”
“當日那情況,朕雖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氣惱,但她出言不遜卻是事實,宮中人多口雜,難免中傷,朕需得做出姿態。”
廢
後一舉,何嘗不是讓她暫時淡出衆人視線,避一避這風頭?總比她始終在衆人矚目的位置上,繼續受害的好。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那個在暗中搗鬼的人徹底放鬆警惕,好進行調查。
“微臣明白了。”簡盛何其睿智,自是一點即通,“那微臣這便去了。”
走出御書房,簡盛苦笑着搖搖頭。方纔那道理他本早該自己想到,今日卻需要僞君子隱晦指出,大約就是因爲關心則亂了。
當他站在院門後,看着想容言笑晏晏地竟是在除草,她的額頭上暈了一層薄汗,卻沒有減損她的美麗,反添了一份自然純淨之美。這一看便看癡了去……
簡盛啊簡盛,早晚有一天,你的心思會掩藏不住吧?待他回過神,踏入院子中時,心中暗自譏嘲着。
“好像有人來了?”想容擡手擦了擦汗,站起身,回頭望去,“先……先生?您怎麼來了?”
簡盛沉聲一笑,只給想容欠身行了個禮:“皇后這是哪裡話?簡某便不能來這裡嗎?”
“並非——”想容苦笑着擺擺手,“先生何必再叫我皇后。”
“那倒不知道要如何稱呼了。”簡盛一怔,拱手道。
想容偏頭一想,隨即粲然一笑:“先生若是不嫌棄,叫我想容就可以了。”說罷,她也不等簡盛迴應,就回身招呼小臻,讓她先去給簡盛倒杯水,又吩咐她去端午膳來。
“先生請坐吧。”好在石桌石凳都是打掃過的,想容拂袖掃了掃上面的落葉,便和簡盛一同落座了,“先生也知道我這算是落魄了,沒什麼可款待先生的,也只能奉上一杯清水了。”
“無妨,這倒是正好合了簡某的口味了。”簡盛說罷,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白水,才接着說道,“既然想容不與我生分,便也不必先生先生地稱呼我了,我癡長你幾歲,喚聲大哥亦可。”
想容一怔,接着點頭應是:“好!簡大哥!”
“
嗯……想容,你——”總算在稱呼上拉近了一些距離,這讓簡盛的心緒有些起伏不定,來之前那隱隱約約的想法又浮現在了腦海。
“什麼?”想容奇怪地反問。
簡盛暗自搖搖頭,提醒自己不可在想容心境未明的情況下以言辭誘,那是小人行徑。
“我來之前,見過皇上了,已經聽說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簡盛於是調整了一下情緒,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所以纔來看看你。”
“我也不知道……說實話,我的心裡很亂……”想容誠實地搖搖頭,“我沒有辦法接受他從一開始就相信別人多過我,或者說是因爲他的多疑讓他根本沒有辦法真正去相信一個人。他能給我的信任尚且如此之少,又能讓我覺得他對我有幾分真情呢?也許是情到濃時情自薄吧……我只能選擇在變成深宮怨婦之前放手。”
“你很聰慧,很多事情不用我說,想必你也能夠明白。皇上爲何如此,你當真一點沒有想過別的原因?”簡盛悠悠問道。
想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想過,然而……如果沒有他最開始的那一絲疑心,後面的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更不需要他用這種做法明貶暗保……”
“我明白了。”簡盛沉吟一聲,嘆道,“很多時候,人都能明白,卻偏偏有太多執拗的想法放不下。”
“是啊,我和他都不能免俗。”想容贊同地點點頭,“我知道他肯定也氣我太要強,一句軟話都不肯說。可我本就不是沈清那種人,我或許可以爲了他忍一時,卻不能忍一世,把自己改變成另外一個人。扳倒別人,再被別人扳倒,踩在別人頭上,再被別人踩下去,這樣的生活太可怕了,不是我想要的……”
不失本心,不失自我,這是想容對自己的最低要求。
“那你也不能在這裡一直待下去啊!”察覺到她的語意中略有消極之意,簡盛不由有些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