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陸續退去,大殿裡失了喧譁,鳳九才捂着嘴連聲咳嗽道:“來人,扶朕回去休息。
不待有人回答,殿外就走進一個華服女子,輕紗薄袍,發若流雲瀉玉,面如春水含俏,急步過去扶了鳳九,微微責備道:“大王身體本來就不好,何故又半夜起來管這些事呢?”
鳳九把手從嘴邊拿下,對伸過來的手不推也不靠,皺眉說道:“朕若不起,他們又要在殿外鬧個不休,不如見了他們圖個清靜。”
他側頭看着面色紅潤的女子,長髮有些凌亂地散在背後,顯然也是聽到聲音後剛起來,便柔下聲音道:“你也是,這麼點小事讓張升來就是,你何必來?”
韓雅暄聞此言,心裡比喝了蜜還甜,居然流露了小兒女之嬌態,眉彎如月般嗔道:“大王沒安靜的歇息,臣妾又如何安睡得下?”
鳳九自己拉下夾袍讓她放好,然後倚到了牀榻上,擁住薄絲被笑吟吟地望住她,“你也是有身子的人,當該要好好休息,如今已經懷了我們的小王子,可是天下第一大事,豈能爲這些小事而驚擾了我們的小王子?”
韓雅暄幾乎被他的笑意融得身體都快軟下去,若不是沈拓一再交待他不能房事,她恨不得現在就偎在他懷裡好好溫存一番。
她在他目光下心難自持的亂跳,良久後勉強鎮定下來,方坐在牀沿用青蔥般的手指給他掖着被子,“臣妾知道,祭司大人昨天已經告訴我了,我們的小王子將來生來不僅能爲大王延續香火,承着大王血脈的胎衣入藥還能治癒大王的蠱毒,這一舉兩得身負重任的事,臣妾自會好好看顧好自己,不會出一點意外。”
“王后知道就好,以後可別像今晚這般勞累……”鳳九說完,已是疲累不堪,慢慢地閉上眼甕聲道:“去睡吧,朕這裡就由張升照看。”
韓雅暄一笑,“臣妾想看到大王睡敦了再走。”
鳳九輕嗯了聲,側過送去,不一會,便呼吸均勻。
韓雅暄的目光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眸光柔緩似水,嘴角彎了個弧度,漸漸形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今日她能坐在這裡,正是她契而不捨拼來的結果。
那日鳳九與大臣親眼看到步驚豔與沐長風躺在一起後,據說氣得差點要殺人,如若不是沈拓點了他的穴讓他冷靜下來,估計那兩個人就走不出他的視線。
就說步驚豔禁不得激,她再談定又如何,還不是因爲鳳九的事氣得渾身顫抖失了理智?若非如此,也入不了她的圈套。
而鳳九他回國後,基於一些老臣拿她這個正牌王后與那個女人相較,以死相諫,才又想方設法將她親自請了回來,雖然她也稍拿了下架子,但還是跟着回來了。總算,這王后的寶座。並沒有因爲她交不出南國而變成別人的,每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心滿意足。
這個眼睛裡只有別人的男人,終於成了她的丈夫,而且,她肚子裡現在還真正的懷了他的孩子,因爲孩子的關係,他看她的眼神,不也是溫柔了很多?儘管時常在他眼眸中看到傷痛,她相信,只要時間一長,她定能將他腦海裡那個女人的痕跡一點一滴的全抹去
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娘娘,大王已休息,是不是也該回去歇着?”
正在想着,如今已成爲她身邊貼身宮女的柳柳已走了進來,明明是一張帶有刀疤的臉,此時在她看來竟十分可愛。
“知道了,你去叫張公公過來好生值守。”
柳柳輕笑道:“張公公早等在殿外了,不勞娘娘多費這份心。”
出得門,張公公果然恭身站在外面,隨便交待了幾句,韓雅暄便帶着柳柳回了寢宮。
“娘娘明明捨不得和大王,爲什麼還要分開睡呢?”柳柳爲她鋪牀,順便拿了扇子,把帳幔裡的蚊子趕了趕,再放下來。
韓雅暄手撫着肚子,含着笑,“爲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我們分房也沒什麼。再者,前些日我不是說他中了雙生絕殺蠱活命的時間還不到一年麼?如今祭司大人居然找到了破解雙生絕殺蠱的方法,就是用我和他初生胎兒的胎衣入藥,便有辦法破了這種霸道的蠱毒。而大王現在正處於雙生絕殺快要發作的最後幾個月,此時千萬不能泄了精元之氣,爲了他身體着想,我們就算再不想分開,也得分開。”
柳柳恍然大悟,“怪不得娘娘寧願每日忍着相思之苦也要獨自成眠,原來如此。也幸好娘娘一回宮的時候就與大王有了夫妻之實,不然大王哪裡去找親生骨血的胎衣救命?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
“是啊,所以說我和大王的緣分是天註定的,誰也分不開。”韓雅暄低嘆着,慢慢脫了身上華麗的衣衫,柳柳走過去想替她打散頭髮,她卻揮了揮手,幽幽說道:“柳柳,你再給我說說那晚我與大王成了夫妻之實的事。”
柳柳撲哧一笑,“娘娘,奴婢已經給您說過好多次了。”
韓雅暄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我最近記性不好,又忘了。”
柳柳又笑又咳了一會,忽然一正臉色道:“那天大王把娘娘從宮外接回來,興致份外高,於是在華寧殿擺下了酒席與娘娘單獨飲酒。”
韓雅暄果然像忘記了一般,坐下來問,“喝酒的時候,我們有沒有出什麼事?”
柳柳道:“有,娘娘由於高興過度,居然不勝酒力便醉了,像一個……嗯……一個很大膽的女子般纏着大王。”
“不敢想像我當時成了那般模樣,不過,大王后來便怎樣對我?”
“大王對娘娘很溫柔,卻也被纏得沒了法子,於是就把娘娘抱進了他的寢殿。”
韓雅暄臉色頓時變得緋紅,追問道:“進了他的寢殿就沒事了麼?”
柳柳忍着笑:“奴婢也不知進寢殿有沒有事,只知道當天晚上奴婢和張公公站在殿外,聽了一夜娘娘又哭又叫的聲音,可嚇壞了奴婢。”
“結果呢?是出了什麼事?”
“結果?結果第二天奴婢把娘娘從大王的牀上扶起來的時候,只看到娘娘從脖子再到腳趾,全身上下都是又青又紅的印,過沒多久,御醫就診出娘娘有了身孕。“
韓雅暄聽得眉眼都笑彎了,“也就是說,在我喝醉酒的那晚,我便與他有了夫妻之實。”
柳柳心思靈敏的應和,“那是肯定的,不然娘娘的孩子哪裡來?”
韓雅暄整個人似乎都醉了,望着窗外的月色,一動也沒動,沉浸在她能想像的那個畫面中。
室內一片寧靜。
柳柳在暗處看着她的側影,忍不住暗自嘆息,一個高高在上清心寡慾的聖女,怎會變成這樣?與喜歡的男人一夜纏綿,自己因爲醉酒不記得了,卻總要從別人的嘴裡獲得一點真實感,是不是很可悲?
韓雅暄很久都沒有出聲,自己想了一會,才忽然苦笑道:“柳柳,你是不是認爲我很傻?其實不止你這樣認爲,我自己也覺得我快要成天下最笨的女人。以前身爲聖女的時候,從來不知道情愛是何物,以爲天下間除了亞拉臘神,除了那些子民,再沒有任何事值得我去想。可是自從遇上大王,她將我死死的抱在懷裡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便不是我的了,於是就想盡千方百計,只想和他在一起,開始的時候還給自己找藉口,說是爲了天臨國子民以後有好日子過,實際上,卻是我的私心在作祟,除開我以前聖女的身份,我從來不知道我竟然還是這樣一個又癡又傻的女人……”
她的神色滿是幽怨,語調甚爲惆悵,似乎連周圍空氣裡,都是淡淡的無奈氣味。
柳柳走過去,柔聲安慰她,“遇到喜歡的男人,女人都是這樣,恨不得幸福的日子越來越長,苦難越來越短,雖然有時候會事與願違,但是又控制不住的活在那些幸福的過往裡。”
所以說,女人遇上生命裡的男人,簡直就是一場沒有盡頭的災難,而且還會變傻,傻得既可笑,又很可憐。
她不知道這些話對韓雅暄有沒有作用,可是對於她自己,卻是最真的寫照。
在不遠處鳳九的寢殿內,微弱的燈影一閃,屋內就多了一人,鳳九睜開眼睛一看,是一身黑袍的沈拓。
他慢慢坐起來,沉聲問:“那些老傢伙回去了有沒有翻箱倒櫃?”
沈拓自己抽了張椅子坐下,淡聲道:“那些人估計膽子已經嚇破了吧,一回去就知道鑽進被窩裡瑟瑟發抖。”
“哦……”鳳九忽然想起其他事,沒有出聲,沈拓沉下眉,又道:“到現在我總算是明白雪域國的朝臣爲什麼會如此怕你。”
鳳九回過神,挑眉,“哦?願聞其詳。”
“因爲你無時無刻都在給他們危機感,隨時都讓他們感到你無處不在。”沈拓靜靜的打量擁被坐在牀上的人,如今他的面貌傾於男人與少年之間,儘管扮了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卻無損他的帝王霸氣,將來,這天下必非他莫屬。
鳳九一笑,“以前或許是這樣,但是這一次不同了,我已經查清楚,這次到裴州去的叛軍中,幾乎都是他們下面的人手,如果不是他們暗許,定遠侯也沒那麼大膽子。再者,一些對阿步不利謠言的產生和散播,指使江湖人士要脅我,想必與他們也有些關聯。所以,這次我讓人進他們府邸就爲了找藉口,現在明明白白的派了藍巾軍過去,就沒準備放過他們,他們自然心裡有數。”
他頓了一下,繼續語氣緩慢地說道:“如若他們不爲他們的過錯付出點代價,將來還會有其他的大臣效仿,這些懷有異心的老傢伙,我一個都沒準備放過。”
他說得輕描淡寫,話鋒間卻夾滿了無盡的殺機。
沈拓爲那些人嘆息,“不管你想怎麼對他們,只是別太勞累想太多……”
鳳九偏要和他唱反調,打斷他的話:“我仔細想過了,這段時間,我就以病而爲,偏偏要扮了弱相把江東一帶拿下,然後再與各小國達成聯盟,凝聚他們的力量,全力去攻大夏。”
“你這是首先燃起戰火。”
“我現在空虛得很,已經管不了那麼多。”
“真是個好戰分子。”沈拓忍不住批評他,“見不到她覺得空虛,也不能總想着攻這打那,你若無事便罷,如果出了事,我不知道她會把我怎麼樣?所以爲了我着想,勸你就別動這些腦筋了,好好歇着吧。”
鳳九揚頭,有些執拗,“我爲什麼要爲你着想?如果不是你們兩個不經我的同意就制定那麼個損人不利己的鬼計劃,我們兩個現在正處於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境地,哪有時間去管別人?”
沈拓起身,嘆氣,“我這個小師叔真的很難做,顧了這個沒顧那個,左右不是人。算了,也指望不到你會感激,還是先出去聽聽你和韓雅暄有孩子的事有沒有傳開,如果沒傳開,看來我又要多費點力了。”
鳳九欣然大笑,“那就有勞小師叔了,看來你真的是勞苦命。”
蒼和大陸2017年八月初,雪域王整頓了二十萬大軍沿灕江、途經漳州直赴江東一帶而去。逍遙王聞聽風吹草動,立即讓其長子親自領兵於洵陽抵抗強兵,兩軍只稍一異動,頓時引得整個大陸一片風聲鶴唳,畢竟出動的是所向披靡的雪域軍,以前身爲大夏大將軍的步徵能抵擋住否?
2017年八月中旬,從離越皇宮突然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離越皇帝在喝御醫爲他的補湯時突然中毒,一度命在垂夕,後來請來已經退隱的老御醫,纔將離越皇帝的毒去除,把一條金貴的命救了回來。
於此,一世聖明的皇帝在宮廷內大肆整治,揪出了多個意圖謀害他的幕前幕後分子,朝內朝外受牽連的不少,但是究竟有沒有抓住中心人物就不得而知。一番整治後,或許是心灰意冷,或許是真的爲這片江山操勞過度,豎日,離越皇帝便以身體不佳爲由,決定早早傳位於太子。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頓時激起千層浪,各黨派人士急得上躥下跳,最後放下成見,一起上書,言明太子在位多年,並未有多大建樹,就此傳位,恐萬民不服。要想叫人信服,除非能讓所有人看到風流的草包太子建功立業云云。
正反兩面大臣們在朝堂各持己見爭論個不休,離越皇帝不勝其煩,無奈之下便道:“太子並非大家看到的那般無用,既然各位要看到他的功績後再登基,不如這樣吧,如果太子能在一年內拿下接壤於大夏的青州一帶,朕的這皇位立馬就可以傳給他,如何?”
時間能再拖一年,簡直是再好也不過,一些大臣欣喜異常,頓時欣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
有人歡喜有人憂。
晗皇后深知夜長夢的道理,可是事已至此,她也無力挽狂瀾,只得加快選秀事宜,希望太子在出徵前能大婚,如能早早誕下皇長孫,將來凱旋後,於登基一事有益無害。
太子府,秀女大選進行得如火如荼,各王公將相的適齡女兒孫女齊集。
經過初選,二選,剩下的秀女還有十幾人。
八月十二日,便是由皇后和太子最後進行甄選的日子。
秀女選拔相當嚴格,不僅才德要出衆,而且女紅琴棋書畫樣樣都要精通,想矇混過關者,絕對最後見不了皇后和太子。
“既然如此嚴格,小女子又無才無德,太子妃的名位非同兒戲,又豈能讓我這樣的人給霸佔了?那是對其他秀女的不公,小女子不會做那缺德之事,所以請嬤嬤回去吧。”
“步小姐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明天就是最後一道選,如若你願意,皇后娘娘可能會對你另眼相看。”
“不用了,請嬤嬤回皇后娘娘話,步驚豔謝謝她一番厚愛。”
老嬤嬤嘆了一口氣,此行不能說明眼前的女子參選,實在出人意料,這世間,又有誰不覷窺太子妃之位?那可是代表將來可以成爲一國之母的大榮耀!
步驚豔讓丫環送走一臉惋惜沮喪的老嬤嬤,便一身輕綢,緩步走出廂房,風吹散了她的長髮,像是翻飛的蝶,在空中張揚着翅膀,凌亂的舞着。
入秋時分,夜色乍冷,一輪明月高懸天際,月下有重重火紅的石榴花樹,沿着細長的青石板小徑蜿蜒鋪開,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端,恍若冷月清輝,聽竹園前的青竹落下片片枯葉,飄飛在角落裡烏黑的雜草上,夜風一起,這座庭院竟顯得些些淒涼。
她輕輕拉緊翻飛的裙裾,衣裳最近穿得越來越寬鬆,差不多快五個月身孕了吧,如果穿稍緊的衣服,便已顯懷。這件事,她微微有些膽怯告訴別人,特別是沐長風。其實也知道這樣想很沒有道理,可是偏偏就不敢啓齒。
幸好他最近忙於朝政和選秀事家,極少有閒心顧慮這邊,不然,總會察覺她的異樣。
正在慶幸,一陣風起,有淡淡的酒香溫柔的吹進鼻息,擡頭一看,正見一牆之隔二樓水榭樓臺上,一名寬袍廣袖的男子淡漠而立,微微低着頭,目光正對着她的園子。
“長風。”他輕喚。
沐長風手扶欄杆,靜靜的立於月色花香之中,俊美的容貌上籠罩一層淡淡的月芒,與往日神情大相徑庭,帶着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憂鬱。
他只是靜靜地望着她,沒有出聲。
步驚豔被壓抑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她知道,從他那個角度,對剛纔與嬤嬤的談話定然聽得鉅細無遺。
她低聲道:“對不起。”她不能那麼做,以後他一定會遇到更適合他的女子。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光影疏斜,遠處的清池泛起幽幽光澤。他的聲音如一泓破冰而出的水,靜靜流瀉,不帶一絲情緒。
步驚豔說不出話來。
下一瞬,他的身形猶如一隻迎風而來的大鵬,掠過欄杆,點過牆頭,直直的躍到她面前。淡淡的灰塵揚起,讓她不得不半眯起眼,伸手遮在額前。
“這裡是一個前後通道,風總是極大,出來的時候記得多披件衣服。”沐長風從身上脫下夾袍給她披上,裹好,“這樣應該暖和多了/”
步驚豔聞到衣裳上男子獨有的淡然清香,與鳳九的不同,很淡很淡的那種。
“不要說對不起,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你怎樣做,我都會尊重你的意願。唯一要說遺憾的,便是過了今晚,明天我將是別人的夫君,以後想要看看你,就再也沒了藉口。”
沐長風伸出手指幫她把亂髮挽到耳後,低聲道:“可是不管怎樣,待我出征後,也希望你能留下來,這片園子,將是你留給我的最後一個回憶,能不能答應我?”
他總算知道,一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當初她願意跟他在中州城相處幾個月,他已經心滿意足。其實在三人共處於燕湖的時候,那時他還在計較着得失與否,計較着她若不跟他走,他便要讓她終生後悔之類,如今回想起來,卻是那麼幼稚。但那時的怨恨和如今的悵惘相較,豈不是一樣的痛苦?
此刻的患得患失,終日煎熬着他。有時怒氣一來,恨不能再也不見她,可是隻一日不見,卻是柔絲繞滿心頭,想怨恨想發怒的心,再也硬不起來。
“不過,你不答應我也沒關係,不管你到哪裡,到時候我自然都會去找你,答應過的事,絕不會食言。”他仍是在微笑。
步驚豔微微一楞,瞬間相對而視,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真正的笑容,或許他已經將一切都看開了,這樣也很好,他素來聰明,與其糾結在沒有結果的事情上,不如做個好皇帝,好丈夫,於他來說,是解脫,也是新的境界。
“只是一個青州而已,相信以你的才能,並不需要一年時間,這段時間,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她笑吟吟,說了個美好的謊言。
第二天清早,沐長風就走了,走前讓小丫環轉給她一張貼子,說秀女最後的甄選就在西邊園子,如果她感覺無聊,可以憑這張貼子進去,再讓人安排到幕後觀看。
她去像什麼話?
收了貼子,她也沒再去的意思,吃過早點後,便信步走出了竹園居,小丫環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整個太子府佔地極廣,連綿三十多間樓臺,高低起伏,鱗次櫛比,風景極好。她靜靜走在幽靜的小徑上,不時有沾花的樹梢垂下枝丫,輕輕觸碰她的眉頭。繡鞋極薄,踩在青石板上略略有幾分涼意,卻也感覺微風拂面的愜意。
小丫環挺乖巧,知她不大愛說話,也不打擾她的清靜,跟着她四處亂轉。彼時旭日初昇,該起的人都還在休息,整座太子府都籠在一片寧靜之中,待走到一處庭院時,感覺閣樓很多,小丫環才輕聲提醒道:“小姐,這裡是秀女們休息的地方,我們該不該回避一下?”
步驚豔四下一顧,花木扶疏中,果然不見人影,便笑道:“也好,我們到別處去吧。”
纔要轉身,卻見一間廂房前有個身影一景而過,鬼鬼祟祟的,分明居心不正。便讓小丫環站在原地,她繞着樹角跟過去一看,只見一個粉衣少女躡手躡腳來到一座微敞的窗子前,手裡拿了把剪刀,寒光一閃,就朝廂房裡放在窗臺邊的一架琴剪去,遠遠的也不知她剪了琴的哪裡,瞬間就見粉衣少女帶着輕蔑的笑又躡手躡腳的走了。
步驚豔眼波一動,原來是秀女之間在使手腳,無非是想對手在展現琴藝的時候敗下陣來,果然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爭鬥。
誰勝誰敗根本與她無關,琴棋書畫真的考較出一個賢德兼備的女人麼?她纔不信那一套。
“小姐該起牀了,今天是最後一道甄選,該早點起來妝扮準備,不然等下落於人後就不好了。”窗子內,忽然傳來說話聲。
“到什麼時辰了?昨晚琴彈得晚,今天竟困得厲害。“
這是一個惺鬆又輕柔的聲音,聽來卻有些耳熟。本沒準備多管閒事的步驚豔不由停下腳步,隔窗望過去,青帳一撩,一個清秀美人臉露了出來,竟是李可嫣。
她的目光在李可嫣顏上一晃,然後再看窗臺前的琴,微抿了抿了嘴,便轉身喚過小丫環走了。
時至近午時,西院燕語軒裡一片肅穆。
一身宮裝的晗皇后坐於上首,左側坐着太子沐長風,右側則是皇宮裡的一位比晗皇后更年輕的貴妃,幾人一字坐開,聽着下面秀女叮叮咚咚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