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靖逸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正在傻笑的周劍鴻。
周劍鴻身旁的葉琮再次踢了他一腳:“繼續說啊。”
他聲音很輕,比之前降了不少音量,周劍鴻心裡有數,也降低了音量說話:“去年秋天,成都府一代陸續來了一些外鄉客,這些人時不時在當地做做善事,混跡在貧民,甚至乞丐之間,久而久之有了一定影響,之後他們就開始宣揚他們的教義,聲稱能帶他們脫離苦海,享受榮華,因着早先的善舉,得了不少教從,粗略調查,已有幾百人加入。”
王時初道:“沒有向朝廷登記過的教派是不允許招收教徒的,劍南道節度使竟未發現?”
“他們在貧民與乞丐間遊走,動作也小,節度使並未發現,這些還是我們派去的密探查到的。”周劍鴻頓了頓,悠悠嘆道:“短短數月間就得了幾百人,這幾百人可是能組成一支軍隊了。”
“這和失蹤的農戶,還有北斗七星有什麼關係?”葉琮好奇問道,又看了眼賀靖逸:“太子怎麼知道有異教徒的?”
賀靖逸淡淡開口:“我猜的。”
他一句話說得葉琮差點沒噎死,眉尾抖了抖,拱手道:“太子猜都能猜這麼準,臣佩服。”
花南錦好笑的搖了搖頭:“我猜那異教的標誌就是北斗七星。”
周劍鴻一拍手:“南錦說得不錯,正是如此,那些人的袖口的都繡着北斗七星。”
葉琮推了他一下:“小聲點,當心吵醒太子妃。”
周劍鴻瞧了賀靖逸一眼,見他臉色沒變,放了些心,忙點點頭道:“好,好。”
常友道捧着茶盞,仔細的聽他說完,纔將這杯進貢的蒙頂甘露舉到嘴邊品了一口,“可知道他們的教名是什麼?”
周劍鴻忙回:“紫金教。”
常友道放下茶盞:“紫金教?哪個紫金?”
周劍鴻回答:“紫金花的紫金二字。”
幾人聽罷默不作聲,葉琮納悶道:“就跟什麼蓮花教差不多嘛,那既然是紫金教,爲何他們袖口不繡紫金花,卻繡北斗七星呢?”
他說完想了想還自言自語道:“難道是爲了方便才選了北斗七星?”
周劍鴻接口道:“我也對此有疑惑,想必其中有什麼深意,南錦,你最識花卉,你如何看?”
花南錦在手心輕輕的敲了敲隨身攜帶的那把竹絲腰扇,緩緩開口道:“紫金花又叫紫蘭花,紫薇花,夏日開花,此花寓意好的運氣,卻不知與北斗七星有何聯繫?”
“莫非不是指花,而是其他?我記得有個地名也叫紫金,或許是這異教的起源地也說不準。”
幾人低着頭仔細思考着,一直沒有開口的賀靖逸嘴角微微勾起:“他們想叫的恐怕不是紫金,而是紫微吧。”
常友道一愣,忙側身看向賀靖逸問道:“太子,此話怎講?”
周劍鴻也道:“若叫紫薇也同是一種花罷了,與北斗七星何關?”
賀靖逸微微擡了擡下巴:“不是紫薇,是紫微,紫色的紫,細微的微。”
花南錦反應迅速,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葉琮坐直了身子,將視線移到他身上,急切問道:“怎解?”
“紫微也就是北極星,乃帝王之星,北斗七星則是圍繞在其身邊的守護星。”花南錦說道此眯了眯雙目:“看來此教目的不簡單。”
常友道心下大駭:“如此說來,此教竟有謀反之心了,需得稟報聖上,早日取締纔好,否則按照這般吸收教徒的速度,恐怕會危機江山社稷。”
周劍鴻爲難道:“劍南道節度使已經加入此教的民衆監視起來,但那些外鄉人卻消失不見,抓不到他們就更別提抓到此教的主事人。”
賀靖逸垂了垂眼瞼,看着眼前地圖上那七個用紅叉標記的位置,幽幽:“放心,既然故意讓我們知道,遲早會出現的。”
周劍鴻不解的看着他,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地圖也明白了。
王時初點點頭道:“太子說得不錯,他故意選這七戶農戶,爲的就是一個目的。”
葉琮稀裡糊塗的聽着他們的話,身子向他傾去:“什麼?”
花南錦接口回答:“挑釁。”
賀靖逸眯起的眼睛裡露出一絲危險,開口道:“那件事查的如何?他們的殘餘勢力如今何在?”
周劍鴻忙回道:“暫時沒發現他們的蹤跡,也未發現與這件事之間有何關聯。”
賀靖逸點點頭:“盯緊些。”
周劍鴻拱手說是,王時初瞧了眼神色未動的賀靖逸:“太子對今日朝上御史大夫彈劾吏部尚書收受官員賄賂的事怎麼看?”
賀靖逸看着他不答,王時初看懂了他眼神,笑了一聲:“五皇子這個人,我們平時倒是小瞧了。”
賀靖逸微微勾起嘴角:“隨他去吧。”
常友道也露出了意義不明的微笑:“吏部尚書那個牆頭草鋤了也好。”
周劍鴻轉了轉他那頗露精明之色的眼瞳:“太子,我們要不要幫他一把,將他收做我們所用?”
賀靖逸擺擺手:“賀明博如此煞費苦心,吾怎好讓他失望。”
周劍鴻點點頭笑道:“是,反正吏部侍郎是我們的人,讓他多盯緊些。”
幾人心照不宣的輕笑了兩聲,各個眼中意味不明。
賀靖逸察覺到師玉卿動了動身體,起身對幾人道:“你們先回去吧。”
衆人起身向他行禮道別,賀靖逸擺擺手,先一步走到了師玉卿在的房間,幾人瞧着太子心思全在一個人身上,特意放輕了腳步走路的步伐,感慨不已的退了出去。
葉琮邊走邊發出嘖嘖的聲音,花南錦好笑的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腦袋:“你嘴裡嘀咕什麼呢?”
葉琮也不惱,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感慨道:“我只當我們太子冷得跟塊冰似得,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太意外了。”
周劍鴻手背在身後,聽見他們的話也插口道:“是啊,驚得我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王時初微微笑道:“可見太子是動了真心了,不過我們太子妃性子也頗爲沉穩,我們議事最少也要一個時辰以上,他竟也坐得住。”
花南錦搖了搖手裡的扇子,悠悠道:“我看太子妃模樣年紀雖小,卻已有文人的風雅,想必慣是讀書的,他每次拿書品讀的樣子也頗爲認真,可見是個愛讀書之人,沒看太子原先那件擺放墨寶的屋子都改成了書室嗎?許就是給太子妃用的。”
周劍鴻擡起低頭看路的雙眼,朝他點點頭:“還是花兄觀察入微。”
常友道走在幾人前面,聽見幾人說笑,側過身斥道:“莫拿太子太子妃取笑,沒了規矩!”
幾人知道他只是唬唬自己,忙拱手笑道:“是,太傅,學生們再不敢了。”
常友道無奈的白了他們一眼,甩了甩袖子繼續向前走去。
賀靖逸坐到師玉卿身邊抱着他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悠悠轉醒,看着他睜開迷濛的雙眼,那半睡半醒的模樣讓他十分喜歡。
他擺了擺手,早已等在外頭的陸福連忙端着一碗茶水走了進來。
賀靖逸接過茶盞拿開蓋子,遞到師玉卿脣邊,低聲溫柔道:“渴不渴?喝點水。”
師玉卿剛睡醒,意識還很混沌,迷迷糊糊的配合的被他喂下了茶水。
賀靖逸等他喝完了,將茶盞放回陸福端着的盤子裡。
他看着師玉卿喝水的模樣,心裡癢癢的,低頭在他臉上輕輕落下一吻。
師玉卿一愣,屋裡燒着炭火,他身上裹着裘皮,又被賀靖逸抱在懷裡,稍稍感覺有些熱,他動了動身子:“殿下,什麼時辰了。”
“快到申時了,你中午沒睡,要不要再睡會?”
師玉卿伸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不自覺在賀靖逸懷裡拱了拱:“殿下,我有點熱,想出去走走。
賀靖逸嘴角溢出一聲輕笑,揉了揉他的頭髮,對站在一旁侍候的允冬海道:“把炭盆撤了。”
允冬海立刻讓人去辦,賀靖逸又柔聲道:“你剛睡醒,現在出去吹了風可能會着涼,再坐會。”
師玉卿聽他說得有理,點點頭安靜的坐在他的懷裡不動彈。
珠桐和秋芷端了些糕點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
師玉卿剛睡醒確實有些餓,見送來的又是自己喜歡吃的龍鬚酥,拿起一塊嚐了起來。
“你今天想什麼想的那麼出神?”
師玉卿拍了拍手,將手上的糕點殘渣拍掉,笑了笑道:“沒什麼。”
他不會說謊只好隱瞞不說,賀靖逸一眼看穿,“你來宮裡也有七日了,可還習慣?”
師玉卿微笑道:“殿下對臣很好,臣很適應。”
“那就好,若是覺得悶了可以出宮走走。”
師玉卿一下坐直了身體,驚喜道:“我可以出宮嗎?”
賀靖逸點頭道:“我同你一起去。”
他說着身體朝師玉卿傾了傾:“是不是想家了?還是宮裡待着悶?”
師玉卿羞赧的笑了笑,賀靖逸知道自己猜對了,“後日我無事,陪你出宮一趟,你想出去逛逛也可,回韶國郡公府看看也可。”
師玉卿心中大喜,道:“真的嗎?謝謝殿下。”
賀靖逸凝着他,嘴角揚起一抹淡笑,輕柔的摸了摸他的臉,另一隻放在他腰上的手緩緩向下移到他的臀間,低沉的嗓音聽起來誘人:“這裡還疼了嗎?”
師玉卿身體頓時一僵,別開眼道:“不疼了。”
賀靖逸朝他湊得更近:“那便好。”
他簡單的一句“那便好”,讓師玉卿腰痠背痛在牀上爬了一整天。
師玉卿享受着賀靖逸的按摩,心裡默默地想:太子一點都不知道節制,怪不得說他後天纔有空,原來是早就算好了。
賀靖逸耐心的陪在牀邊,看着他痠軟無力靠在牀上的模樣,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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