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靜皇貴妃端坐上首,冷靜的看向來人。只見唐傲雪上身穿了杏色的斜襟梅花小襖,領袖口滾了白狐毛,下身穿着高腰靛藍色灑金十二幅羅裙,端的是華美豔麗。髮髻梳的高高的,將所有的頭髮都攏起來,留下光潔的額頭,額間貼了正紅色的梅花花鈿,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氣兒十足。
端靜皇貴妃垂首,輕輕抿了抿口中的溫水,掩蓋住嘴角的不屑,懷了身孕的人,不說素面朝天,反倒撲粉撲的極厚,是面色不好,所以要將膚色掩蓋住嗎?有濃烈的梅花香氣襲來,米雨柔嚥下口中的溫水,覺得肚腹很是熨帖,有人這麼作,都不必她動手,唐傲雪的孩子怕是就要被自己作死了!
端靜皇貴妃的位置在下首第一位右手邊,鄧昭儀端坐在其對面,才一聞到唐傲雪身上的香氣,鄧昭儀便起身拉了唐傲雪的手讚歎道:“哎呀,唐貴嬪的裙子是怎麼做得?可是內務府今年新出的料子,怎麼我瞧着,這裙襬間跟有星星閃耀是的?”
唐傲雪自得一笑道:“這是我母親特意送入宮裡來的,說是京城素齋新出的料子,攏共就三匹,我母親得了一匹,便送進宮來了。若是內務府的料子,鄧昭儀怎麼會不知道呢?”
唐傲雪傲嬌的很,鄧昭儀是個什麼東西,年紀小,資歷低,不過仗着李天佑的寵愛,竟然爬到了從二品的昭儀之位,哼,等到她能順利誕下這個孩子,莫說是妃位,便是貴妃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
鄧昭儀不聲不響的就拉了唐傲雪在身邊坐了,唐傲雪這才反應過來,她本是要坐到端靜皇貴妃下首的,雖說都是一樣的位子,但右首爲尊,卻被鄧昭儀帶的,在這兒落了座,眼瞅着芳貴嬪已經在端靜皇貴妃下首坐了,唐傲雪這纔不情不願的安穩坐下!
鄧昭儀眼見芳貴嬪在米雨柔下首坐了,這才鬆開唐傲雪的手,心裡鬆了口氣,唉,這麼濃重的香料味兒,唐傲雪不想要孩子了,人家米雨柔還要的,自己作死,不能拽上別人啊!
“原來是素齋的料子,這就難怪了!”鄧昭儀笑得有些無奈,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素齋那可是皇后的鋪子,唉,穿着皇后鋪子裡的東西,給皇后送着銀兩,唐傲雪還在這兒招搖,明顯就是衝着沈清伊今兒個出月子第一天,過來得瑟的!
唐傲雪不耐煩的瞥了鄧昭儀一眼,沒在應話兒,自顧自的從巧慧手裡接了溫熱的果汁來喝,她現在是不用外頭的吃食水飲的,生怕別人給她下了毒,自己吃了那麼多苦湯子,才換來的孩子,怎麼能不好好保着。
“皇后娘娘駕到!”張陽尖厲的聲音響徹大殿,衆妃嬪紛紛起身行禮。
等到唐傲雪一擡頭,眼底裡的驕傲與得瑟,瞬間變成了嫉恨與猙獰,沈清伊還是一貫的朝雲近香髻,簪了赤金藍琉璃鳳釵,她身上穿的一整套服飾,從外衫到鞋子,用了一水兒的大紅灑金料子,款款移步間,如星光璀璨,偏偏沈清伊轉出來的屏風那兒,正是清晨的陽光照耀着,這一瞧不要緊,真真的滿室流光溢彩。
鄧昭儀掃了一眼唐傲雪的神色,心中不免鄙夷,笑話,皇后娘娘的鋪子,皇后娘娘跟前能沒有,鎮國公夫人攏共得了一匹,不過就是能做個裙子,人家皇后那可是全副家當,一個大紅,一個靛藍,一個全身,一個半身,高下立見!
你問沈清伊是故意的嗎?顯然是故意的!她的素齋,鎮國公夫人有沒有買東西,蘇嬤嬤能不上心,剛巧姜嬤嬤去素齋找百草小生的那日,鎮國公夫人高價搶到了那匹料子,這樣的事情,姜嬤嬤定然會像笑話一樣講給沈清伊聽,沈清伊不過是心裡憋屈的慌,順便便讓素齋送了三匹大紅的料子來,不是說素齋沒有,有也不能讓旁人知道,物以稀爲貴,料子越少,價位越高!
“好好坐着吧!本宮誕下太子,才明白這女人着實不易,現如今皇貴妃,唐貴嬪和董小媛都懷着身子,咱們大理後宮這麼些年來,都沒有這麼熱鬧,可得好好將養着。另外你們也都努努力,好好的捯飭捯飭,如今宮裡三位有孕的人,本宮又纔出了月子,後宮高位虛位以待,你們裝扮的明媚一些,皇上瞧着也開懷不是!”
沈清伊不介意給她們機會,反正李天佑也不會再跳入這個圈子,正主不上套,任她們怎麼豔麗都沒事兒,只是要給她們希望,要讓她們時不時的在唐傲雪跟前轉一轉,眼見着自己因爲懷孕越來越壯碩的身子,越來越沒光澤的皮膚,對着人家的青春明媚,好好的氣憤一把!
後宮衆人面面相蹙,她們都有些拿不準了,皇后倒是說過不少次這樣的話兒,可真正得了好的有幾個呢?不對,這次沒準兒還真說不好,瞧瞧董小媛,一個宮女都能上位到這個地步,她們難道還比不得一個宮女!後宮衆人又開始躍躍欲試了!
人在後宮裡,說是想要平安終老,不想爭寵,誰信?不過是有機會沒機會罷了!有皇后這麼個傾國傾城的人霸着,她們怎麼想出位都越不過去,可若是皇后有心放水,誰又能不把握這個機會呢?皇后想要擡一個宮女上位,人家董小媛不就懷上了嗎?
“本宮剛出月子,精神頭不濟,也就不多說了,但是該賞的還是要賞,過會兒子會讓內務府的人去送賞賜,且都回去等着吧!”沈清伊打了個照面,讓唐傲雪膈應了一陣,便準備打道回府了!
唐傲雪心裡嫉恨的緊,可還是起身張口道:“嬪妾有事兒要請求皇后娘娘。”
“噢?”沈清伊笑得明媚,“何事?唐貴嬪直言便是,你如今懷着身子,什麼要求,本宮都能應!”
米雨柔有些奇怪的瞧了沈清伊一眼,沒說什麼話,只繼續抿着溫水,不動聲色。
唐傲雪挺直了腰桿道:“嬪妾的母親大病初癒,甚是想念嬪妾,可嬪妾懷着身子,又不好出宮探望,所以母親遞了牌子,想要入宮一見,不知道皇后娘娘能否應允?”
沈清伊手指輕輕撫過外裳上的鳳眼,那乃是一顆通透的墨玉珠子嵌上去的,敷上去,觸手生溫,“鎮國公府的事情,本宮聽說了,鎮國公夫人這麼大年紀了,當真不易,攏共身邊就你還算是嫡親的,那便見上一見吧!日子定在明兒個,你瞧怎麼樣?”
唐傲雪怎麼也沒想到沈清伊竟然這麼好說話,當即應了,小身板挺得直直的,邁着蓮花步出了凝素宮的殿門!
“皇后娘娘爲何要這般如唐貴嬪的意?”等到衆人走了,只餘下米雨柔和鄧昭儀,美其名曰要將這一個月的六宮事務跟沈清伊說道說道。
沈清伊也不瞞着她們兩個,直言道:“可不得順着,這人攏共也不保準兒能活過七個月了,還不得好好的順着?你沒瞧見就是天牢裡的死刑犯,臨上斷頭臺的一天,也是要吃一頓好的的?”
米雨柔有些疑惑道:“皇后娘娘是什麼意思?”
米雨柔的眼睛轉了個圈,心思迴轉問道:“難道說唐貴嬪會跟婉妃一般?”
沈清伊微微一笑道:“這誰說的好呢?反正百草小生說的明白,本宮估摸着,她現在沒有那個膽子假孕,好幾年前就開始用助孕的方子了,先前被禁足,應該是被逼的急了,用了虎狼之藥,她的這一胎,要麼到不了月份就保不住,要麼便要早產,便是拼死拼活的生下來,這早產的孩子也不好說,你們可記得唐傲雪當初是怎麼承的寵?”
鄧昭儀回憶了回憶,瞪圓了眼睛道:“她是利用安公公的徒弟小泉子,嬪妾記得小泉子可是被安公公硬生生的打了五十大板,又將人扔到冷宮去服侍,折磨了三日才死的!”
米雨柔倒有些不在意道:“小安子將他從御膳房的燒火公公里扒拉了出來,一路提拔他到了乾坤宮,他還能背叛了小安子,也難怪小安子會下狠手!”
米雨柔細細回憶了回憶沈清伊的話,輕聲道:“可不僅僅是這樣,唐傲雪那次承寵前,可是有一年多的功夫都沒有見到皇上的面兒,若是她當真早產,這孩子到底是誰的,還真說不好!”米雨柔總算是明白沈清伊的意思了。
鄧昭儀有些沒反應過來,道:“這宮裡攏共就皇上一個男人,不是皇上的,還能是誰的?”
“難道你忘了吞金自殺的秋更衣了?”米雨柔順嘴提醒道!
“啊!”鄧昭儀這才明白過來,過了半會兒子,才張口道:“可那實際上是皇上的孩子吧,萬一這事兒要是做準了,這孩子也保不住了!”鄧昭儀自己不能有孩子,所以對孩子有些別樣的情感,讓她去殺人,便是百十來號人,她也不覺得什麼,可害死一個無辜的孩子,她就有些不忍心了!
沈清伊嘆了口氣道:“她強行有孕,這孩子即便是生下來,也是先天不足的,不會活的過一週歲!”
鄧昭儀的眉頭皺得極緊,唐傲雪這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