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伊有點兒擔心,但是還是華冠正服的抱着睿軒等在了乾坤宮的花間裡。爲了安撫沈清伊的情緒,李天佑將小安子留在了花間裡陪着。
姜嬤嬤見沈清伊有些坐不住的樣子,輕聲道:“娘娘,別擔心了,既然皇上堅持,肯定心裡是有數的,不會折了太子的福氣。您且坐一坐,沒準兒一會兒子要站上許久呢,您產後還不足百日,站的久了,仔細腳跟疼。”
沈清伊就着姜嬤嬤的手,踏上黃花梨木的腳蹬,厚底的雲鍛明黃繡鞋,讓人有一種不真實感,似是踩不到底一般模樣,沈清伊默了默,扭身坐在一旁的軟榻上,穩了穩心神,接過了雨霽遞過來的茶盞。
既是皇上已經認定了,那她也要撐起氣勢來,不能讓旁人覺得她也是心虛的,睿軒那樣小,往後的日子長的很,她要好好的護着。
小安子從旁邊進來,低聲道:“端靜皇貴妃和鄧昭儀來了,您看?”
沈清伊的心裡暖了暖,微微笑着點了點頭,她們二人是知道自己心慌的,所以特意過來陪着她,給她鼓氣的吧,這樣也好,沈清伊這才後知後覺,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發現皇宮不是那麼難熬了,有一個一門心思爲自己和孩子着想的夫君,有兩個時不時與她說說貼心話的姐妹,便是尋常人家,也不一定有她這麼幸福,自己還奢求什麼呢。
米雨柔和鄧昭儀面上含笑,沒說什麼話,只一個笑容便足夠了,端靜皇貴妃已經四個月的身子了,微微顯懷,穿着高腰蓬鬆的六幅羅裙,下襬繡了幾支青竹,倒也不大瞧得出來。
沈清伊輕輕拉過米雨柔的手,在小几子旁邊坐了,小安子搬了一個鼓肚的小圓凳過來,低聲道:“花間簡陋,昭儀委屈着些。”
鄧昭儀笑呵呵的在小圓凳上坐了,擺了擺手,大大咧咧道:“我不怕的,沒事!”說完便去逗弄雨荷懷裡的睿軒,笑着道:“果然是太子的材料,這麼大的事兒,瞧瞧,睡得這叫一個安穩。”
沈清伊無端的爲着這話,鬆了口氣,自己這是在糾結什麼呢,睿軒是自己和李天佑的孩子,縱然沒有嬰幼兒時期立爲太子的先例,可他早晚要被立爲太子,既是早晚都要過這一關,那爲何不是現在呢?最起碼他還什麼都不懂得,一切都有他的父皇,母后和母妃們撐着。
米雨柔靜靜的聽着外間的對話,衝着外間輕輕擡了擡下巴,低聲道:“開始了。”
花間裡靜默下來,睿軒在雨荷懷裡睡得愈發香甜。
“朕之長子李睿軒,爲宗室首嗣,亦爲中宮所出,天意所屬,着六司與五日後舉辦冊立太子儀式,正位東宮!”李天佑一言一出,滿殿譁然。
各個朝臣們,心裡都有點兒數,李天佑不是詢問的意思,先前太子方方出生之際,口吻還是商酌的,可如今連日子都不用欽天監擇選了,不是商量,而是一錘定音!
鎮國公率先出列,言之鑿鑿:“皇子年幼,話都不會說,更遑論親自接旨,叩拜行禮?皇上還請三思!”
李天佑劍眉一挑,灼灼的目光,掃向鎮國公,厲聲道:“太子不會說話,不會接旨,不會叩拜行禮,自然可以免去部分禮節,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子之位定是所屬朕之長子李睿軒!”
兵部尚書慢悠悠的出列,恭敬道:“皇長子既是長子又是嫡子,不拘嫡長都佔着理,自然無人跟皇長子爭奪太子之位,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皇上實在不必憂心,皇上正當壯年,來日方長,待皇長子長至弱冠之年,行冠禮時,加封太子,豈不美哉。”
沈清伊在花間內緊緊攥着拳頭,弱冠之年?哼,好個兵部尚書,滿嘴荒唐之言,一竿子就捅到了二十年後!睿軒卻是既是嫡子,又是長子,可這自古立帝王,不僅僅只有嫡長,還有一個“賢”字!
鎮國公反對,是因爲唐傲雪肚子裡的孩子,男女未知,若是當真誕下個皇子,他還有機會爭一爭,不說別的,只說唐傲雪是先皇后的嫡親妹妹,只要將唐傲雪所生的皇子過繼到先皇后唐櫟彤的名下,沈清伊的孩子就站不穩這個“嫡”字。
兵部尚書又是爲着什麼呢?是了,兵部尚書之女下嫁誠王府爲側妃,他這是在爲自己的女婿拖延時間,還是在爲自己的女兒拖延時間?
沈清伊扭轉頭,看向小安子,低聲詢問道:“這朝堂上,竟然已經劍拔弩張到這個境地了嗎?”
小安子向外間掃了一眼,垂首道:“皇上這兩個月來,很不容易!”
“很不容易!”只四個字,便恰到好處的說明了朝堂上的局勢。沈清伊將手中一直捧着的溫熱****放下,直起身來,輕聲吩咐雨霽,爲她整理儀表。皇上在前面爲她和兒子擋風遮雨,自己作爲母親,怎麼能一直躲在身後拖後腿呢。
李天佑的眼神冰冷的似乎能滲出霜色,口中的語氣卻有幾絲玩味的問詢:“既是位份已明,是早是晚,又有何關係呢!”
“朕意已決,此時無需再議!五日後六司若是不能將冊立太子的儀式準備好,那便提頭來見!”李天佑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分回還餘地。
“提頭來見”四個字,表明了李天佑的態度,若是有人再橫加阻攔,那便不用在朝廷裡待着了!
花間的門扉大敞,鳳冠霞帔,大紅朝服,赤金頭面,沈清伊端的是端莊大氣,母儀天下。端靜皇貴妃和鄧昭儀分居左右,姜嬤嬤,雨荷,雨霽圍繞在太子睿軒周圍,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登上了李天佑的御座上首。
李天佑微笑以對,伸出一隻手,牽住了沈清伊的柔夷,沈清伊沒有說一句話,身後自然也不會有人開口,如今的沈清伊已經不是當初的二八少女,乾坤宮的正殿,不該是她踏足的,可她現在是太子的母后,太子不能走,不能說,那便由她來替代,不需說一句話,只微笑的掃視着殿下的一衆朝臣,襁褓裡的嬰孩,突然間醒來,瞪圓了眼睛,瞧着面前的人,展開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