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涵和小安子一路策馬狂奔,兩個人都沒來及說上一句話。
直到了輔國公府跟前,有管事領着二人向內院走,因着距離較遠,小安子偷偷的問了唐子涵一句,“唐少將軍,咱們這麼來,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唐子涵轉過頭去,有些愕然,隨後低聲道:“若是你一會兒子發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不要做聲,只當做沒瞧見,只細細觀察着,回去報給皇上知曉,若是發現了什麼物拾,能拿在手裡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用強!”
小安子神色凜然,重重的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輔國公府的正院,原以爲會聽到哭聲或是哀嚎聲,誰知道靜謐的不像樣子,在細細一瞧,一位身穿栗色外裳的老夫人端坐在正堂,冷着一張臉,端看着衆人,下首兩排椅凳上坐滿了人。
唐子涵和小安子都是見慣了人的,上前行禮道:“在下(咱家)給老夫人請安!”
整個輔國公府的人,也只有輔國公老夫人還用得着他們二人行禮,旁的人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老夫人輕輕張了張口道:“兩位起吧!”
唐子涵掃視了一週,沉聲道:“皇上得了消息,悲痛不能自已,本想要親自來輔國公府,見老國公最後一面,奈何已是子時,出宮多有不便,特意派在下和安公公過來,看有什麼能夠幫襯老夫人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她歷經兩朝,如何不知道唐子涵的話,不是皇上深夜出宮不便,而是出宮到輔國公府不便,輔國公府除了自家老爺的爵位沒有被剝,所有人都成了庶民,對皇上的怨恨不可謂不大,誰也說不好皇上來了輔國公府,會遇到什麼事情。
另外自家老國公爺死得蹊蹺,皇上不放心,特地命人來巡查。
老夫人還沒有說話,原輔國公府世子爺倒是張了口道:“還請唐少將軍和安公公喝茶歇息片刻,我父親這邊沒什麼事情要幫忙的!”
唐子涵意味不明的掃了原輔國公的世子爺一眼,低聲道:“老國公爺是皇上的親舅舅,皇上派了在下和安公公前來,若僅僅是喝茶,怕是回去沒辦法跟皇上交待,還請米爺體諒一二,哪怕是讓在下和安公公幫着跑跑腿也成啊!”
唐子涵話說的客氣,米爺面上卻有些臊臊的,他已經不是世子爺了,在唐子涵面前,也只能稱個米爺了。
老夫人將手中的酸梨枝木柺杖,敲了敲道:“老婆子我還沒死呢!便是你父親過世了,這輔國公府也輪不到你來說話!老婆子我可是一品誥命,你這個庶民想要霸佔輔國公府,在這府裡頭有話語權,也得先過問過問老婆子的意思!”
唐子涵和安公公很自覺地往前走了幾步,分站在老夫人身後兩側,意思很明顯,他二人只會聽老夫人的話,旁人還沒資格指使或是安排他們兩個!
原輔國公世子妃見自家爺面上訕訕的,忙起身道:“婆婆,夫君沒有旁的意思,只是這府裡論資排輩,就屬他一個大老爺們,沒得還讓咱們婦人家出頭。”
老夫人見唐子涵和安公公很自覺的站在自己身後,無端的有了底氣,冷哼道:“老婆子是婦人,可皇上派人來,也只是看在老婆子這個婦人面上!皇家的事,輔國公府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一羣庶民做主!”
米餘氏面上臊的極紅,終是張口道:“好歹我也是您的兒媳婦,夫君也是您唯一的兒子,您這樣當着外人的面兒,打自家的臉,算是怎麼回子事!”
老夫人瞧着自己的兒子,再瞧瞧米餘氏道:“你還知道是老婆子是你婆婆,還知道自己是兒媳婦的身份,就謹守本份些,這裡還沒有你說話的份兒!當初皇上將你們貶爲庶民,只餘下國公爺的爵位和老婆子的一品誥命的時候,國公爺就說過,只當沒有這個兒子!你們便是想要在這府裡過日子,想要當家做主,也得等到老婆子嚥了氣!”
米餘氏訕笑着道:“婆婆您說的是什麼話,到底是一家人,什麼生啊死啊的,讓人聽着心裡瘮的慌!一家人肯定是要一起過日子的!”
米餘氏的口氣和緩了些,她可怕自己的婆婆犯起混來,將她們都攆出府去,便是沒有了爵位,好歹還有個國公府撐門面吧,也總比外面那些個破落戶強,若當真被攆出去了,她們這一大家子人,可真是沒處着落了!
米餘氏頭疼的掃了一眼下首的人,自家爺納了那麼多的姨娘,庶子那麼多,外加庶子媳婦姨娘,這百十來口人,都要吃飯的啊,沒有輔國公府這麼撐着,她們吃什麼去!
老夫人冷冷的掃了米餘氏一眼,自然是明白她心裡的盤算,冷漠道:“國公爺死了,老婆子還活着,你們最好祈求老婆子長命百歲,否則老婆子前腳走了,這輔國公府怕是後腳就會被皇家收回去,到時候你們連屋頂的瓦片都看不到了!”
米餘氏顫抖着瞧了老夫人一眼,心裡有些後怕,老夫人說的沒錯,她只一心惦念着老國公爺死了,自己的夫君可以當家做主了,卻忘了這一點,她們已經是庶民了,若是老夫人過世,這輔國公府的大宅子豈不是要收回去,那她們依舊要沒有宅子了?難道說當真要去她的陪嫁莊子上住嗎?哪裡能住的下這麼多人?米餘氏狠狠的看了自家爺一眼,沒事納那麼多的姨娘,那麼多的庶子,那麼多的兒媳婦,這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難不成全要用她的嫁妝嗎?
老夫人一句話,鎮住了滿堂的人,各個低下頭一聲兒不吭了!先前還打量着順帶着將老太太氣死算了,聽說老太太原嫁過來的時候,可是十里紅妝,他們被貶爲庶民之後,月例銀子一下子就少了,日日饅頭鹹菜的,誰能受的住,若是老太太的壓箱底子能拿出來是最好不過的了,可老夫人一句話下來,他們便寧肯饅頭鹹菜,也不願留宿街頭了,各個都祈求着老太太長命百歲!
老夫人眼見各個都老實了,冷漠道:“都滾回自己的屋子睡覺去,沒得看見你們堵心的慌!”
米爺悶着頭,當着唐子涵和安公公的面兒,到底說了句場面話,“父親死了,兒子應該留在正院的!”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你父親死了,老婆子還沒死,這正院的僕從還沒死,用不着你們!”
米爺甩袖就走,本以爲老國公爺死了,他便可以當家做主了,可現在……哼,那人說的對,不拼一把,他這輩子就什麼都沒有了……
滿堂的人全都走了,老夫人的腰似是瞬間就塌了下去,神色疲倦道:“你們二位跟着老婆子來吧!”
唐子涵和安公公對視一眼,跟在老夫人身後向後堂去了。
正院的僕從們依舊有條不紊的服侍着,絲毫不見慌張,可到底面上都有悲慼之色,看來這些僕從是老國公爺和老夫人用慣了的老人了!
老夫人入了內堂,將服侍的人都打發了,對着深深的架子牀道:“你們去瞧瞧吧,國公爺過世後,老婆子沒讓人動,這屋子裡的東西什麼都沒動,你們好好查,好好查查,是……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說着話,便不再管唐子涵和安公公了,又探身往架子牀邊坐了,彷彿老國公爺還活着一般,絲毫不介意麪前的人已經沒了氣息,輕聲道:“都怪我當年心軟,若是肯聽你的一句話,將那逆子掐死,大概你也不會落得這般境地了!”
“你不是說,還想上戰場打仗嗎?你現在這麼走了,你甘心嗎?”
“皇上到底還是心善,還記得你這個老頭子,特意派了人過來,皇上也是不相信你就這麼去了的!”
“早知道如此,當初哪怕你再生氣,我也該將你下了藥,給你擡進來兩個姨娘,將那個逆子掐死,我不能生了,讓別人生,好歹你也有個養老送終的!”
“唉,死了好,死了就不用跟這一大家子人生氣了!”
“可你讓老婆子一個人怎麼過!”
“你在頭裡等着我,彆着急喝孟婆湯!”
“你放心,老婆子現在不死呢,你且等着,用不了多少功夫,等老婆子查明白你是怎麼死的!”
“咱們兩風風雨雨這麼些年,老婆子不能讓你死的不明不白!”
“你護着我一輩子了,你瞧老天爺多公平,臨了臨了,讓老婆子還完債,才許走!”
唐子涵和安公公一邊在四周圍查驗,一邊聽着老夫人念念叨叨說話,安公公在李天佑身邊久了,這樣那樣的事情聽得多,只覺得心酸,倒也沒怎麼着,倒是唐子涵這個現代的魂魄感動的一塌糊塗,鼻子一抽一抽的!
“查到什麼了沒有?是下毒還是怎麼回事?”老夫人被唐子涵的抽搭聲提醒,張口問道。
唐子涵和安公公搖了搖頭道:“屋裡的東西沒什麼問題,旁的事情還需要別人來查驗!”
老夫人知道旁的事情是指什麼,輕聲道:“等明兒個你們再將老國公爺的屍身帶走吧!一定要給老婆子一個說法!”
有僕人的聲音響起,“老夫人,太后宣您入宮!”